应承

　　历来，山中新人都从七阶开始修炼，负责管辖七阶的长老无疑是教导新人开灵识的最佳人选。但眼下距离大典结束已过去小半个月，众新人早已进入灵力试炼阶段。且要练好二阶术法，七至三阶的术法都需要掌握，让他们挂着二阶名号去各阶阵营旁听，不切实际。吩咐各长老私下额外授予，无疑是在明目张胆地火上浇油。只怕到时弟子积怨，二人难以在山中立足，着实欠妥。眼下较为稳妥的办法便是如此了。

　　根据以往多年与之共处的经验判断，丘长老觉得徐川最终会选择接受，只是这“山芋”也实在烫手，恐怕需要些许时间……

　　拒绝未遂，徐川转身径直迈步至窗下，双手环抱胸前，倚框而立，眺望窗外。周身散发着桀骜不羁的气息。

　　彼时，史岚枒和伍小棠一行人正在前往银翎台的路上，其间却不见何长老的身影。缘是午后，他俩出羽蓝殿时，恰逢几位何长老门下的弟子途经殿宇。长老顺势吩咐几句，遂其后由山中弟子陪同继续沿径前进。几名弟子着蜜柑色或玉蜀黍色衣裳，待人接物亦如那暖色般宽厚温润。按照规定，两位新人该称他们为师弟。

　　眼前是数级宽大、不规整的青石板弯曲台阶，奇花异草缝中生，别有一番风味。但是曲径并没有通向幽处。顺着台阶向前迈进，耳边传来的兵刃相交的摩擦声愈发清晰。

　　行至末端，入目的是大片平阔的场地。场上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衣着各色的人混杂在一起，起起落落，衣袂翻飞。他们有的手执兵器，有的使灵御器，或贴身肉搏，不断向对方发起进攻。纠缠不休。

　　叹服于眼前术法之高超，伍小棠心中的敬仰与崇拜瞬间疯狂滋长，不由得惊呼出声。

　　身旁随行的师弟温和地解释道：这是山中众弟子日常练习比试的地方，切磋都是点到为止。仔细一瞧，他们往往两两纠缠，在人口密度颇大的场地上，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人与人之间，在看似即将发生冲撞伤亡的瞬间，彼此总能巧妙地化解，互不干扰。地上不见一滴血痕。这好比水中暗流漩涡相互抵挡，最终又能化为一体般，匪夷所思。

　　众人不一而同地驻足台边观望片刻。

　　然而，观其招数不但变幻莫测而且落招坚决，狠劲十足。伍小棠虽看得入了迷，仍忍不住唏嘘一句：若不是未见有人员伤亡，还真以为误入了修罗场。

　　几个在旁的人听后皆忍俊不禁。

　　与此同时，与银翎台邻近的皓月阁上，丘柳杰望着徐川静默、似在思忖的背影，眼神晦明莫辨。

　　时间消逝，正当他按耐不住，欲起身靠近，与之再作商榷之际，忽见徐川缓缓转过头，目光深邃而坚定：“这差事，我接下了。”随即，动身离去。

　　山主错愕，有些不明所以。待他反应过来，人已行至门口处。他仓皇站起，连忙叮嘱徐川，此事不宜声张。后者头也不回地抬手示意，转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虽然事情已妥，但丘柳杰仍心存疑虑。他踱步至方才徐川站着的窗前。皓月阁被林木绿叶匿去了大半身影，这扇窗口视野广阔，从这里可以大致看到银翎台全貌——广袤无垠的方形台。此时，众弟子正在台上刻苦练功，异彩纷飞。

　　巡视一番，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上疑云顿消，将双手往身后一背，了然道：“食色，性也。”

　　求知欲极强的俞骥白，在午后徐川离开翊武殿不久，他后脚便跟上。意图从徐川口中探得第一手资料。在皓月阁周围寻了一圈，无果，正要离开，便在银翎台边上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自其身后侧方靠近，看到徐川似乎正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大致顺着徐川的视线望去，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显眼的纤纤背影，与他们遥遥相对。直到那个背影完全消失，徐川还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他认得那背影，豪气与窈窕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过目难忘的独特气质，是今天那新来的女子。

　　心中顿生好奇，走到徐川身侧，观其颜。虽看似神色如常，但他还是敏锐地观察到对方深褐色眼瞳里显现的异样波澜。这是以往他从未看到过的神情。俞骥白惊诧一瞬，脑中粗略回顾与徐川共度的岁月及其身世，排除两人相识的可能。再思及女子极具辨识度的姣好容颜……

　　俞骥白弯肘捅了捅对方，如上弦月般的眼角笑意盎然，语气略带戏谑：“哟～，一见钟情了?”虽然深谙徐川性情，俞公子还是没把持住内心的恶趣味。

　　果不其然，徐川因此对他报以一记死亡凝视，不置一词。

　　少许，俞骥白自觉无趣，便没脸没皮地横臂勾揽上徐川的肩颈，挤眉弄眼地在他耳边嚷道：“好啦好啦，跟我讲讲山主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依着丘长老的嘱托，俞骥白自是吃了闭门羹，一无所获。但他岂肯轻言放弃。正当其死缠烂打，两人纠缠不清之际，柏晨阳再次出现在眼前。

　　这次他不为办公，以个人名义向两人发出邀请，一同前往藏书阁，帮他整理阁中藏书。

　　徐川自是不会拒绝，俞骥白却倍感扫兴，当即开溜。只见他手执素扇，脚下生风，墨发白衣随风飘动，十足的风流倜傥。

　　余下徐柏二人相视一笑，择道步行前往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