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惊

　　适才在皓月阁，徐川恰好将言笑晏晏的一行人看在眼里。其中一女子犹为扎眼，再细看其五官，心底不自觉地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触。如今，脑海中又浮现那容颜，手上捆扎书籍的动作有所懈滞，眼神也不自觉地有些发怔……

　　在一旁清点书籍的柏晨阳察觉其异样，关切地开口询问。徐川只道无事，他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夕食，未至傍晚，今日相关整理事宜已处理完毕。以往，徐川会留下阅读古书，抑或与他闲聊几句。现下却仓促地打声招呼便离去了，让他诧异不已，心下也有些担忧。

　　脚下几经转折，徐川行至一幽僻静谧处。与山中其他景致相比，这里的植被花草生长得更加肆意旺盛，栖身其中的精灵汇成一片璀璨星海。更深处，有篱笆圈出一方天地，一茅草竹屋坐落中央。构造设计考究，朴素典雅。

　　他在庭院门口停住，定定地望着屋子。此屋由紫竹造就，干燥防潮，千年不会被虫蛀，十分坚固。多年过去，竹子鲜亮如初，院落中的布置如初。门窗都是开着的。只那竹竿被藤蔓张狂攀附蔓延，横跨屋门，凭添一道天然枷锁；竹子衔接处的缝隙里积有泥垢，纤瘦细弱的无名小花以此为基扎根生长；屋顶更是缀满颜色鲜亮的蘑菇。

　　显然，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居住。

　　徐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想这么做，于是便这么做了。看着这座空无一人的屋子，他感到心安。这样的情绪变化令他有些迷茫怅惘。

　　过了一小会儿，他便足下施轻功，朝着翊武殿的方向迤逦而去。

　　刚至殿外，就听闻殿中某处传来嬉笑声，好不热闹。沿着游廊循声而去，只见东面拐角处的雅间门房大敞。进去一看，众多同门拥挤一处，乱作一团。团子中心是被众人揄揶推搡的伍小棠，脸上挂彩，他倒是笑容灿烂，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

　　徐川安分地坐在桌旁，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点心往嘴里塞，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脑海中乍现一星火花，他暗道不妙。来不及咽下口中糕饼，便起身夺门而出，朝着东南方向扬长而去。

　　绮霞殿,史岚枒在一位师姐的带领下穿过的花门，前往自己的山中居所。一路走来，殿内不见其他身影，格外冷清。师姐待人亲切，声音甜美，讲的话也让人感到温暖：“山中弟子寝室统一是一间两卧的规格。现下恰有一间还有余卧，你正好填补了这空缺。这下绮霞殿就圆满了。”

　　房间光线良好，室内布局简单雅致，史岚枒甚是满意。师姐递给她一大叠服饰，笑容可掬地央她快快换上，随即退出房间，还顺手替她掩上房门。

　　低头看着手中服饰，春夏秋冬装一应俱全，大衣中衣汉衫足够日常换洗。她上午刚到，下午衣服就裁好了，不由得心中赞叹忽布庄园的办事效率。

　　山巅地广，容纳几座山峰绰绰有余。在山巅东南方向有一座山峰，名唤“不羁”，忽布庄园坐落其中，山中服饰的一切相关事宜就是由它一手操办的。

　　环游山中时，她仔细留意着他人的着装，发现除了男女款式设计不同外，无论阶级，裁剪样式都是一样的。现下回想，依样挑出，逐一穿好。

　　衣服很合身，仿若量身定制。史岚枒对此很是惊诧，明明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前来给她贴身量过体。

　　服饰设计很是周全，可以体悟到制造者的用心良苦。既照顾到了女性生理特征，也考虑到了日常修习的行为习惯，行动起来既舒服又利索方便。史岚枒很是满意。用手轻抚着衣面，面料柔软，韧性强。通体纯色，简约大方。锦衣上面有暗金线织就的花纹，是漉雪山特有的徽纹。只是不同于方才那位师姐的紫藤色，她的是浅葱色的。

　　这要归咎于一项奇怪的山规。为区分等级，不同阶级的修士有应阶的服饰。其实也不过是在保持样式不变的基础上，变换衣料颜色罢了。一共有七个等级，也便有七种颜色，从低到高依次为红橙黄绿蓝靛紫。同阶间又有色差，男深女浅。

　　待换好衣裳，走出房门。门外走廊上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人，缓步朝她涌来，却不见师姐踪影。她们活动着手腕和肩膀，虽面带笑容却有些不怀好意，不明就里的史岚枒本能地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