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篇：审判（3）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有些灼热的视线，秋山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愣了一下问道：“醒了怎么不叫我？”他没有接话，而是微微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道：“你不用在这里等我的。”

她望着他，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怕你醒来时，我不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你又跑来找我兴师问罪。”向来镇定自若的降谷脸上少见地闪现出尴尬之色。好在秋山也没有不依不挠，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开玩笑的……对了你还没吃饭吧，等下我来开车，这个给你，你趁还没完全凉掉，赶紧吃吧。”说着秋山从包里取出了还有些温度的三明治和一罐绿茶递了过去。他有些呆呆地接过秋山递过来的食物，原本空落落的心里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填满了……

降谷最终还是执意让秋山把车开回了东京高检，在她即将进入一楼的安检之前，她忽然转过身对降谷说道：“你在车上说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我希望你记住。”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再次收到关于秋山的消息是在两天之后，风见打来了电话：“降谷桑现在有空吗？你要不要来一趟高检……秋山桑……秋山桑的样子有点奇怪……”匆匆挂了电话，降谷急急忙忙赶到了东京高检，终于在她办公室所在那一层的走廊角落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缓缓地向她走去，每一步似乎都隔着一段悠长的岁月，他想七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熟悉的人会逐渐变得陌生，久到他此刻完全无法推理她哭泣的原因，这一认知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风见说你……”一个人在走廊上哭……这个开场白不仅无比糟糕，而且可笑至极，毕竟他已经失去了在她伤心难过时可以出现在她身边的立场。他已经决定不再干涉她的工作和生活，那么他唯一还有资格为她做的事只是确保她的安全，仅此而已。只说出了前四个字的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硬生生把后半句话扼在了喉咙口，让这个开场白看起来要没那么糟糕一点，当然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听到声音的她蹲在地上，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在看清他的一瞬间，眼里的水光仿佛更亮了一些，然后下一刻她向他伸出了双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上仿佛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他几乎失去了对自己行动的控制力。他不得不发挥出全部的精神力，才勉强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他用单手把她拉了起来，她眼中有些失望地目光仿佛要将他刺穿一般。他不该来这里的，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心里交织着的各种情绪几乎将他吞没。他实在想不出还应该说什么，此刻他只想从她面前逃离，于是故作镇定地向她告别，然后有些机械地转身，却在下一刻被她拉住了手。

“我都知道了……艾莲娜老师的事、景光桑的事，我都知道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你明明可以更依赖我一点的！”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猛然意识到让她流泪的那个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她现在是在试图理解他，然后原谅他吗？他的心中有一瞬间生出些许微光，然而脑中不停闪过的那些逝去的身影又着实仿佛从头浇下的一盆凉水。

降谷零，你没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人，所有你在意的人终究会离你而去，你难道希望她也成为下一个吗？或者有一天，你也突然死了，你想让她经历和你一样的痛苦吗？七年前是你放不下对于老师失踪的执念，选择了离开，七年后又怎么能当做无事发生，理所当然地回到她的身边呢？

这或许就是他该接受的审判，是他应得的惩罚。她明明就在眼前，而他只能止步于此，不能再上前一步。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你值得一个比我更好的人，一个永远把你放在最优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