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罗奉登基的那日是个大晴天,素日清冷的她今日穿上华服倒也是明丽高贵,也怪不得会得了褚晏数年如一日的喜爱了。
“长安公主贤良淑德,心系天下,爱民如子,封奉坤女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扣首,祝词喊地震天响!
褚晏果真想地周到,从前那些连皇上与长公主都敢随意编排的逆臣,今日已不见了踪影。
岐罗奉接旨谢恩,走下台阶,牵起唐璟的手,一同踏上高台,提高音量:“其人唐璟,朕甚卿之,特赐封皇夫,号谨。”
群臣哗然。
“众爱卿有何异议?”
人群中走出一位玄衣公子,正是白戍:“臣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
白戍轻笑一声,翻手合扇:“天下皆知,先帝褚晏甚卿其姐,少年早夭更是与其姐脱不了关系,如今先帝刚走不到一月,陛下却封赐他人为夫,是否有所不妥?”
岐罗奉早已脸色煞白。
我将褚晏的广袖白鹤递给白戍,白戍接过后将锦盒打开,双手奉上:“陛下,这条襦裙是先帝亲自在江南寻了十七位绣师,用了三年织造而成,所用丝线乃是先帝亲自寻遍梁国才集齐的冰丝,裙身所绘之图皆是先帝亲手所绘。”
话音刚落,锦盒便被岐罗奉狠狠拍落在地:“滚,朕不要!”
白戍没有多言,只将散落在地的襦裙拾起,递给站在一旁的我:“你主人的愿望我会替他实现。”
说罢,便摇着扇子消失在朝堂之上。
我将怀中之物塞到岐罗奉手中,俯身道:“阿晏从未对不起阿奉啊!”
岐罗奉瘫倒在地,无比悲恸,我只觉好笑,又觉确该如此,岐罗奉还是有些后悔的,褚晏罪不至死!
其后二月,岐罗奉发疯似的寻找褚晏尸身,褚晏哪里来的尸体呢?他原本就是替怀谨赴死啊!
褚晏没有入皇陵,他破碎的尸身葬在王城猎场那未曾建起的行宫之下,岐罗奉不信,亲自去刨了褚晏的坟,看到了连棺椁都没有的森森白骨才信了我的话。
岐罗奉原是命人将褚晏迁入皇陵,迁皇陵那日,白戍堪堪出现,挡在山下,呵停了迁坟的队伍,挡在岐罗奉身前。
“褚晏生前陛下如此不待见他,如今他遂了你的愿坦然赴死,你倒是追悔莫及起来了?”
“朕没有。”
“陛下这些年做过的事还需要我细细道来吗?陛下是忘记了当年如何将褚晏骗去青城的,如何害他险些丧命青城,身为一郡之君,陛下当年是不晓得青城的惨状吗?褚晏若是晓得陛下为了自己的未婚夫婿能稳掌大权陷他于不义,不知还会不会奋不顾身地救下陛下?”
岐罗奉闻言已是脚下不稳,却还是怒斥道:“当年是褚晏逼死怀谨!”
“分明是暴君治政,官逼民反,与褚晏有何干?”语气何其锐利,随即似乎是觉得不妥,又放缓了语气,“褚晏一生困于陛下身边,如今死了,只求陛下能够放过他。”
岐罗奉终究还是带走了那群人,只给褚晏立了一碑,是岐罗奉对不起褚晏啊!
宴安三年,新年,褚晏忌日。
岐罗奉着了那件褚晏准备了三年的广袖白鹤,寒冬腊月,只着一件单薄襦裙,若是褚晏知晓岐罗奉将它当作丧服穿,想必也不敢死在腊月。
清脆的琵琶声在这日回响,似是诉说经年恩怨,褚晏经年错付,却在死后得了阿姐的真心,倒也难得,他原以为岐罗奉恨他入骨,不曾想一生悲痛皆出于岐罗奉之手……
岐罗奉死于宴安五年褚晏忌日,死前她说:“阿晏,阿奉来寻你了……”
我曾告诉她:褚晏愿阿奉陪他赴死……
白戍再次出现时,是岐罗奉下葬之日,他一如三年前初次出现在褚晏面前,身着玄衣,轻摇折扇。
“你的愿望我替你实现了,我也该取走我的报酬了。”
我的少年死于岐罗奉之手,褚晏本该一生喜乐,鲜衣怒马,纵马少年,我怎么能放过岐罗奉,将死之时,褚晏也是想要岐罗奉共赴黄泉的啊!
我要岐罗奉一生悔其过错,念其亡弟,思之经年,皆是泣血,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