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程绾 章七

黑云压境，晟国的兵马早在岭水河畔侯着了，等待一场马蹄惊乱，刀光剑影的嗜血厮杀。

王帐内一片肃然，丫鬟奴才跪了一地，只王的小儿子手提一柄弯刀，刀柄上赫然是王才能刻画的西洲狼，那就是王的佩刀。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王，沉重无比:“阿牧，割下本王的头，献给晟国的领将，她会放过你和部落的子民。”

手起刀落，王的脑袋骨碌碌的滚到地上，有些灼热的鲜血渐了周围人一脸，场面骇人，却无一人敢惊叫出声，谁都不知道小王子的刀下一刻会抵在谁的颈间。

众人忐忑之时，小王子手中一直紧握的弯刀却哐嘡一声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捧起王的头，王的嘴角似乎还擒着一抹笑。小王子把头小心翼翼放入一旁早就备好的锦盒之中。

趁着小王子转身之际，才有胆大的人敢瞟一眼这个弑父孽种，眼尖的人瞟到小王子满面泪痕，心下觉着真是虚伪！讽刺至极！

一刻耽误不得，王帐内都已能听到岭水河畔跺得不耐烦的马蹄声。小王子提上装好的头，面颊上的血都来不及清洗，翻身上马，奔向岭水。

不过半刻钟就可看到河对岸的晟兵，领头的是一女子，小王子认得，刚刚被割去头颅的犹勒王认得，那是晟国皇帝唯一的子嗣——程绾，小王子的表姐，分明也算是血亲，却也是血亲逼死亲父！

万般无奈，万般愤恨！

隔着岭水，小王子翻身下马，恭恭敬敬朝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程绾，声嘶力竭喊道:“罪人秦牧携犹勒王头颅前来请罪！”

闻言，程绾身旁的副将命令:“将锦盒掷过来！”

秦牧捧着锦盒的手一紧，险些将木制的锦盒捏碎，面上不露半分狠厉，也不犹豫，一只手用力一掷，锦盒便落到副将怀中，盖子竟被甩开，泡在血水中的人头赫然落入副将眼中，吓得他险些没抱稳……

程绾瞥一眼盒内，眉头轻皱，副将还算有点眼力见，迅速命士兵将锦盒收好。

秦牧:“犹勒部落献上王的头颅，望晟国的士兵能放过部落的兄弟姊妹！”

无比嘶哑的声音，按捺着巨大的悲恸。

程绾自身后抽出两柄长剑，剑尖直指秦牧:“犹勒子民自当善待，但你想活命就全看本事了。”

说罢，便以剑背一拍马屁股，身下白马携程绾冲向秦牧，岭水不深，驾马轻易便蹚过。

始终冷面的秦牧终究在此刻泄出惨淡一笑:“师姐还真是不留情面。”

弯刀并未随身佩戴，手无寸铁，只身肉搏，很快便挨了程绾一剑，长剑刺在腹部，非是致命伤，却也够秦牧吃一壶。

只刺一剑，程绾便匆匆策马撤回对岸晟兵之中，小声吩咐副将:“带回去，请军医给他包扎伤口，药量轻些。”

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片死寂的犹勒部落，有些忧虑道:“多派些人，严加防范，任何人不可出入！”

夜半，晟兵军营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在靠近，是朝着秦牧的营帐去的。

犹勒亲族的残兵，犹勒王死于亲子手下早已传遍了整个犹勒部落。

像犹勒部落这样跟随首领四处游牧的民族是极具信仰的，他们不会相信除了王以外的任何人，更何况是手刃王的秦牧，不信秦牧能带回和平，亲族也不想把空出来的王位白白让给秦牧。

程绾一早就埋伏在了调换了自己与秦牧的军帐，她握紧手中长枪，对方慢慢靠近程绾，举刀正欲砍向床榻，一把长枪却忽然抵在颈间。

烛火亮起，来人正是犹勒王身前的福将——耶驰。

耶驰放下手中的弯刀，随着程绾长枪的方向缓缓转身。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派了两拨人，秦牧被一个黑衣人反捆着手押入帐内。

“放了耶驰，我不杀这个狗贼！”

程绾勾起嘴角，眼神充满危险，下一刻锋利的长枪便刺穿了耶驰的脖颈，耶驰在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倒下。

未等黑衣人回过神来，程绾手中带血的长枪便已擦着秦牧的脖颈刺入了黑衣人的颈子。

秦牧并不惊讶，他的师姐向来心狠手辣。

帐外侯着的守卫听到里面的动静，便知晓是解决了，掀开帐子，将两具尸体拖了出去。

程绾自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就着有些昏暗的烛火，仔仔细细擦拭着枪尖的血迹。

“我帮你处理干净了反对你继承王位的人，你要报答我什么呢？”

闻言，秦牧俯身一礼，正正经经:“任凭将军差遣！”

程绾将长枪放回木架，随后坐到帐内的主位上，有些深邃的目光落在秦牧身上:“那好，我要你行完祭礼便跟我回京！”

秦牧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原是觉得不妥，终于忍不住问:“我以什么样的身份跟你回去？”

程绾沉思片刻，吐出两个字:“驸马。”

秦牧单膝跪地，抱拳道:“臣遵命！”

亲手割下王的脑袋，又能入赘做敌国公主的驸马，秦牧倒也是个狠角色，却不知究竟是真狠还是假狠，又或许是晟国将军姿色过人，迷住了这昏庸的小王子！

秦牧的继任大典办的十分不体面，众人皆知秦牧弑父杀君，此等恶人本该架在天火下烤熟了喂给雪山上的狼王才对！

秦牧跟着程绾回晟国的那天，大漠起了很大的风沙，在昏暗的风沙中，秦牧似是看到一位玄衣公子，但又看的不真切，只一眼，那玄衣公子便没了踪影，连秦牧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被风沙迷住了眼，还是真的看到过！

程绾虽是武功高强，但毕竟是女儿身，压不住颇为迅猛的风沙，险些被风沙吹下马去。

秦牧见状，翻身下马，稳稳搂住程绾纤细的腰肢。

被接住的瞬间，程绾竟有些恍惚，经年皆是自己一人受尽苦楚，虽然跌跌撞撞，也能自己站起来，但有个人接着却总是不同的。

只是那日风沙，迷了少女的眼，也迷了少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