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男孩总会去那地方看傀儡戏,每一次的人群里,总能看见那双含着炽热的眼睛,明亮散发光茫。
可显见的,男孩日日夜夜钻研着雕刻傀儡木偶,学着那傀儡戏的腔调,最初只用一头尖的石子,一点一点磨着木偶的容貌,戏班人见着终也觉得可怜,给了男孩一把小小的刻刀。
男孩便使用着那刻刀,用心雕刻着他从山里拾来的几段木头,每日仍是去看那傀儡戏。
终于有一日,在似恒久不变的盘铃声响起,男孩照常放下手中的物事,刚想去时,却被母亲关在了门内。
他推着门,只听得门外的锁着门的木板几声震荡,却时刻护着这门,让他无法打开。
男孩的母亲站在门外,她靠着门边,低头,眼里噙着泪,她近乎颓然地听着门内男孩的哭喊声,嘴里却一个劲的呢喃着念道:
“莫去学,那是卑贱如泥的人才会学的,切莫去学……”
也是,四海流浪,居无定所,连家都没有,但凡有别的选择,恐怕决计不会有人想去做那给人唱戏的活计,世道如此,可不是比平民还要卑贱嘛……
可是,尽管如此,男孩依旧没有放弃,仍是每天学做那木偶傀儡,家里人骂他,打他,也没有丝毫改变他的想法。
转眼间,男孩也长大了,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却依然执着这傀儡戏那物事,没有任何想成亲的念头,只顾做那牵丝木偶。
家里人实在没得办法,只好以成亲娶妻为条件,同意他学那傀儡戏。
成亲之际,一直懒散在家的男子,穿上那身新郎服,亲眼见着鲜艳夺目的花轿进了家门,周边装饰着红纸拼剪的花,开得红火,一派喜庆的景象。
他却只是低头望着袖里轻握着的木偶,这么珍重的,木偶各处雕的精致至极,唯有五官的轮廓,未曾雕上。
漂亮贤淑的新娘盖着红盖头,入洞房时,她的丈夫却是秉烛刻着那木偶,丝毫没有理会新娘。
而我,便是在这个时候看着他,看着他一刀一刀极细心地刻着我的模样……
余光里,端庄坐在床边的新娘,抹着脂粉的精致眉眼,寞然染上一丝悲哀的颜色,最终,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轻到我甚至以为这是我的错觉。
可怜了新娘,如此好的一个姑娘,却遇到这样一个丈夫……
往后的岁月里,他仍是不留余力的刻着我,家中大小之事,全让新娘操持。
而刚嫁给他的新娘,则褪下艳丽的妆粉与裙服,扎起妇人的发髻,帮着男子的父母下地干活,即便大着肚子,也未曾有一刻休息。
那原本俏丽的眉眼,不知觉的早早有了岁月的痕迹。
邻里都对新娘称赞有加,而对着男子却指指点点,都是叹着好好的姑娘,却所嫁非是良人。
不过,男子并不理会他们的话语,依旧我行我素的刻着我,他的所有心神似乎都给了我。
这小小的一貝木偶,一刀一刀,他细心的刻了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