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梁王都,皇城正中心巍然屹立着一座规模,制式考究,巍巍然有皇家威严的皇宫禁苑。
梁宫内,大梁皇帝萧氏午膳过后在养居殿闲闲的翻看兵部及其他几个军侯联名呈上的奏折。
突然,梁皇看到兵部和军侯们在奏折中对数月前的那次楚梁交战的种种意见时,不由得眉头稍稍皱了皱。
侍立于皇帝身边的六宫总管阿胤,见皇上如此神情,不住也好奇的悄悄看了看奏折上的内容,只见奏折上写着:
陛下明鉴,自我大梁与楚交战以来,楚军灭我军之精锐,后又不了了之,实是军旅之人心中之痛。此战虽由楚国四皇子挑起,但此战之损失必算于楚帝。故臣等上书特请陛下遣使前去楚国讨回公道,以安四海之民心。
阿胤看到这里,又瞟了瞟皇上的表情便知道皇上此时定是为难,这朝政上的事,自己这个做奴才的也不好劝什么,当下便装作是担心的道:
“陛下?”
后者听到阿胤叫自己倒也不回头,就只是缓缓问道:
“阿胤,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
阿胤一听便知皇上要说什么,赶忙道:
“陛下多虑了,依老臣看,几位大人有此提议那也是对我大梁有益啊。至于这到底派不派使去楚国,那还不是陛下您一句话的事吗?”
梁皇帝听阿胤这样一说,瞥了他一眼,不由笑骂道:
“你啊,就你知道护国救主是吧!他们的意思你不说朕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朕也清楚。倒是你窝在宫里大半辈子了,懂什么?”
阿胤听着皇帝的笑骂,心也放下了大半,仍是满脸堆笑着道:
“是,是,是,陛下自然圣明。”
梁皇帝就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的恭维,把视线转回奏折上,神色又转沉重,再看看手中的奏折,梁帝明白众臣所请自然在理,可是如果冒然遣使去讨说法,恐怕又会引发两国大战啊。
自上次交战梁军覆没后,大梁军力已是大不如前,这会正是需要恢复元气之时,若在此时冒险遣使去楚国,恐怕多疑的楚王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呢。可若是不去,国中大臣甚至是自己也是心有不甘。
再者说,楚国又远,又是战胜国,他没有找自己要说法就已是大量了,自己又派人去讨公道,按景氏的脾气恐怕是讨不回公道了。这要是自己派去的人被他来了个先斩后奏,就凭大梁现在的实力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思来想去,梁帝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差人去楚国,两国交战虽说心思各异,但最终死的却都是大梁将士,作为一国之君若不能为保卫江山之人讨回公道,何以安民心?又何以壮士气?
想到此处,梁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吩咐阿胤道:
“你即刻去传旨给安国王,让他五日之后以使节身份前往南楚。若是矫旨,立即革职查办,打入天牢,抄没其府。”
“遵旨。”
梁帝有此决定派安国王萧翎为使者去楚国并不觉奇怪。
安国王萧翎本是梁帝最小的弟弟,因年少时便谙熟兵法韬略,先帝遂明他掌管一军,号安国军。自那时起安国军便屡立战功。在梁帝登基时也曾出过不少力气。
梁帝表面上是念他是亲兄弟又感激他为自己的江山立下功劳,但心中还是不面忌惮他在外独立一府,独掌兵权。
安国王,安国王,本是想让他不负所托能助君上安邦定国。怕只怕他一边安国一边就成了一国君王了。
光是忌惮也不能如何,只是三个月前的梁楚交战之事亦是由他与楚国宁王勾结,出征的也是萧翎的安国军,莫说那些是安国军的精锐,亦是大梁的精锐。
而梁帝当初同意挑起战争,又派安国军出征,也是出于忌惮他,想挫挫他的锐气。
既然现在要去找楚国要说法,那自己明面上与此事无关。现在安国军已不复存在,那留着一个自己忌惮的萧翎又有何用?虽是亲兄弟,但彼此都面和心不和多年。若能借此良机除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安国王府中,安国王萧翎接到圣旨后并不觉惊讶,他是梁帝最小的兄弟,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从自己受先帝器重,统领一军时起,就注定会遭到那时已是太子的哥哥的忌惮,这些年虽一直相安无事,但萧翎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的忌惮之中,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或许,皇兄当初答应与楚国交战就是为了搬倒自己,收归兵权,巩固皇位。如今不少军侯又提出遣使入楚之事,虽未言明人选,但皇上还是想到了自己。还害怕自己矫旨不从,以革职查办,抄没家产为威胁,逼得自己不得不去。五日后自己到了楚国恐怕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面对这一切,萧翎没有任何办法,他为了保全王府上下人的性命,明知是死路,他必须去楚国。他试图以此来换王府众人活命的机会,他在赌,用弟弟的身份在赌。
“陛下,梁国欲于五日后遣使入郢都。”
次日明成便将梁帝亲笔国书呈递给了楚文帝。
楚文帝接过国书看了,越看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竟直接将国书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地上,口中不住怒骂道:
“姓萧的老东西,挑起边境之战不说,现在还好意思遣使来郢都要说法。”
见楚文帝如此盛怒,明成只得在一旁轻声劝道:
“陛下息怒啊!两国边境之战虽由梁国挑起,但太子殿下亲征不也得胜而归了吗?既然他们现在要说法,就给他们个说法又何妨?”
楚文帝被明成一语激得更是大怒,又道:
“何妨?你知道他们在给朕的国书里都写了些什么吗?他们说两国之战是由文佟联和萧氏一手挑起,意图杀害太子,还有意让梁国拿回梧州。这若光是姓萧的一人所为倒也罢了,现在又牵出一个文佟来,你说这让朕如何能容忍!”
明诚听楚文帝此话虽不惊讶,但他还是装作十分急切的劝解道:
“宁王殿下向来孝顺,想来这些言论定是梁人随意攀咬所致,陛下岂可轻信?”
明诚此言一出,楚文帝心中的怒火已消了大半,但还是余怒未消,虽缓和了些语气,但还是有些愠怒道:
“这梁人之言虽不可轻信,但还是要亲自询问的好,免得冤枉了文佟。”
明诚听闻陛下如此一说,当下松口气道:
“陛下英明。老奴这便去唤宁王殿下进宫。”
明诚刚要转身去宣旨意,突然,楚文帝又叫住了他,道:
“罢了,此事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的好,这要是文佟不知情倒也罢了,万一他要是……岂不打草惊蛇?”
明诚早知楚文帝会如此,立即转身脸上堆笑道:
“老奴明白了,陛下英明。”
“还有,大梁安国王要以使节身份入京,迎客要高一级,自然是太子出面相迎,但此事牵扯宁王,太子未必会……所以朕打算亲自……”
楚文帝此刻心中无比无奈,但更多的是愤怒,他原本以为三个月前那场仗是梁人狼子野心,却没想到宁王竟也牵涉其中,这些年来他容忍太子,宁王明争暗斗,不过是想看看到底谁有资格坐上这把宝座,却在不觉间已把朝堂搅得是天翻地覆,更是把国家折腾的乌烟瘴气,如今朝堂的局面已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太子和宁王的心思更是愈发让自己琢磨不透了。
现在自己虽不确定宁王是否真的知情,但他知道太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扳倒宁王的机会的,现在陵王又去擎州赈灾,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楚文帝不得不亲自迎接,虽然这让他觉得十分耻辱,但也中比被他们二人蒙在鼓里的好。
“陛下,您当真是要亲自出城迎接大梁使团?这万一……”
“明诚,如果五日后大梁使团当真敢行刺于朕,那就先杀了宁王,后再命林文陌和文宣起兵灭大梁。”
“是。”
明诚虽是最了解楚文帝的人,但楚文帝今日的决定却着实令明诚甚是意外,但此时他已无法再劝阻楚文帝了,只好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后答应道。
“殿下,今日从常政殿传来消息说大梁使团将于五日后入京,商议三月前的两国将战之事,还有……”
东宫内,太子的心腹总管太监跪在阶下,呈禀大梁遣使入京之事。
太子听得此消息后冷哼一声道:
“哼!梁国既然来使,那自然就不会有太多顾及,宁王之前与他们就只是利益勾连,可此战梁国已经战败,眼见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姓萧的可不会豁出去保他,眼下遣使来京看他景文佟还怎么解释?”
他又见那太监又有话要说,又追问道:
“还有什么?”
那太监也知太子知道了皇上准备亲迎的消息必是不悦,原本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结果自己一时嘴急正要说,还好自己及时停下了,可无奈还是让太子听见了,又不好不答,只好原原本本的告诉太子:
“回殿下,陛下还决定于五日后亲迎大梁使团。”
“哦?父皇莫非是想绕过我和宁王直接去见大梁使团,弄清真相吗?哼!有意思!”
太子听说陛下亲迎时,不由冷厉一笑。
这一消息在太子看来不过是父皇想要免得一番龙争虎斗,从而达到看清整件事情真相的目的。
不过此刻他并不能确认宁王是不是已经知道此事了?不过按照父皇的性格,一定会先瞒着宁王,免得打草惊蛇。可父皇万一反其道而行之的话……
太子正这样反复考虑,思忖,甚至是揣度圣意时,一个东宫小吏走进殿来禀报道:
“殿下,唯歌姑娘来了。”
太子听说欧阳唯歌来了,眼波迅速一转,心想:既然她来了,就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不妨听听她怎么说。于是转身对小吏道:
“知道了,快请她进来吧。”
“是。”
随着小吏这一声应和声一同出现的是一个浅蓝衣衫,黑色斗篷,身形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子。欧阳唯歌走入殿中,退去斗篷,缓缓屈膝向太子恭敬行礼:
“唯歌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见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粉黛浓妆,向来定是为掩人耳目,有要事急需商议。于是道:
“好了,唯歌不必拘礼了。”
欧阳唯歌缓缓起身,一个妩媚的眼神看向太子,后者又何尝不被她这眉眼盈盈撩拨的心有悸动,但眼下的事更为要紧,太子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的悸动,神色依旧淡定,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开口吩咐道:
“赐座,看茶。”
“谢殿下。”
欧阳唯歌再次屈膝施礼。随后,缓身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动作清雅的放下茶杯。
待欧阳唯歌正色看太子时,太子刚要开口询问她关于大梁使团的事。可欧阳唯歌是何等聪明之人,察颜观色的本事可不差,她一进殿来见太子神色异常冷漠便知自己来对了,此刻他正如自己所料的一样为大梁使团一事和陛下的决断而犹豫不决。
于是未及太子开口,欧阳唯歌丹唇一启,微微一笑,贝齿轻响而道:
“殿下,唯歌此来是为殿下解忧。不知殿下近来是否在为大梁使团和陛下亲迎之事所困扰,而此事在唯歌看来,是殿下的一个机会。殿下您请细想,是否当真如此呢?”
“机会?”
太子听欧阳唯歌此话,先是一惊,后又将机会二字反复了几遍,心中已是渐渐清晰。
梁楚交战虽然自己知道是由宁王暗中挑起,但只可惜没有证据一击而中,如今大梁派使团进京还由陛下亲自迎接,要是宁王忍不住动了手倒也好了,要是他自己没有机会动手的话,自己又何不成全了他。
想到此处太子不由唇角一扬,欧阳唯歌见此立即起身笑道:
“唯歌不知殿下因何而喜?看这样子殿下可是已下定决心了?”
太子回身定神道:
“不错,只是本宫担心这万一……”
欧阳唯歌看太子下此决心仍有疑虑,先是故作凝眉思索,后有目光坚定的看向太子道:
“殿下放心,唯歌必定守口如瓶,至于其余的事殿下倒是不必多虑,等您动手时,陛下就算不知道是谁,也会断定是宁王的。”
太子听得此话,顿时心中疑虑渐消,目光坚定的点头道:
“此事实乃天赐良机,此事务必一击而中。”
“唯歌在此先行恭贺殿下,既然殿下已然下定决心,那接下来想必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唯歌便不打扰殿下正事了,唯歌告退。”
说完欧阳唯歌屈膝施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