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鬼游戏14（尾声）

绛河里，碧烟上，双花伏兔画屏风，四子盘龙擎斗帐。

流苏翠帐星渚间，环佩无声灯寂寂。

灯火闪烁九微映，香气氛氲百和然。

玳瑁帘中别作春，珊瑚窗里翻成昼。两情缠棉忽如故。

於菟做了一个悠长又缱捲的梦。他把自己困在一团棉花糖一般柔软舒适的蚕茧里面，尽管四肢不能任意地舒展开来，他还是被沁人心脾的清香、温暖清爽的气息和一个熟悉的值得他全身心去信赖的声音环绕着，这些都让他觉得极度舒适与眷恋。

他紧闭着双眼，羽毛般轻盈柔软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嘴角微微上扬，呼吸时而平缓时而稍加热烈。

鹤轸的背部肌肉线条蹦得如同钢丝绳似的，额上的汗水流淌下来打湿了鬓角。已经五六个小时过去了，按照留小茉记下来的步骤方法，他顺利地分解了於菟体内的蛊毒，只等着余毒随着於菟的疏解而排出体外。

天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晨光熹微。

於菟盈着泪的双目缓缓地睁开了，他张了张红/润的口，蓦地想起了梦里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呢喃低语：“大…哥哥…”

鹤轸虎躯一震，血色翻涌直上，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是我。我在这。”

“…哥哥…”一向清冷自持的人娇//嗔起来竟勾///人得不行。

鹤轸的脑子里就像烧开了的一壶沸水，蒸汽从头顶百会穴喷涌而出，耳朵嗡嗡作响，他的手忍不住加大了力度，身下的人儿开始发出甜逆可爱的哼哼声。

鹤轸眸色一深，低头叼住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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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9日。周三上午十点。

南京民族宗教事务局办公室。

"陈浏，字孝威，江浦县人，光绪十二年中贡生，任户部主事，曾考取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任福建盐法道与盐务署官。民国初任交通部秘书，后弃官远游。早年即负文名，擅鉴赏古玩，辨别瓷器。1902年刘鹗在浦口购买了两华里的荒滩，陈浏要求原价购回荒滩，双方产生纠纷，陈浏便上书诬告刘鹗替洋人购地。袁世凯得知这一消息后，趁机铲除了刘鹗，害死他刘家一百五十多口人。"

"托忒克，满洲正白旗人，有资料记载他原本是汉人出身，姓洛，字忠敏，官至直隶总督，工书法，精鉴赏，富收藏。刘鹗与他相交甚笃，感情深厚，据说刘鹗写《老残游记》这一小说是为了资助托忒克。"

周伯鱼在投影仪上投出陈浏、托忒克、刘鹗的画像，画出了若干个箭头指向道："现在线索已经很清楚了。刘鹗的第六个儿子刘大纶被托忒克救下，跟了托忒克的汉姓改名为洛大纶。那审计学院大一学生洛宓妃是洛大纶的重孙女。她自小就被灌输了要为老祖宗报仇雪恨的思想，十岁出头就投入了神巫门下……"

"咚咚！"会议室门一推开，一张白///嫩水润的少年脸探进门来，目含歉意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周伯鱼高兴地朝他招手："老四终于复工啦！快进来快进来！"

沈攸之也笑意盈盈地冲他点点头，温声道："欢迎回归团队。"

最有眼力见的自然是唯一的女性、新加入的成员留小茉，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局长旁边的靠背椅，指着那座椅上一个彩色甜甜圈款式的坐垫："学长坐这儿！这儿！"

於菟将整个会议室飞快地扫了一圈，轮流对着大家点头微笑打招呼，只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是，他的目光自动越过了主位上的鹤轸。

当他看到了留小茉特地为他准备的甜甜圈坐垫正想夸一声"好可爱"的时候，突然眼角余光瞥见周伯鱼伸长了脖子在疯狂地朝他挤眼睛。他懵懵懂懂地转头看周伯鱼："怎么了？"

周伯鱼阴阳怪气道："为啥小茉这么偏心眼啊，只给你买抱枕？"

留小茉捂着嘴闷笑，过了几秒才安慰他道："好吧，开完会我马上在网店下单，给您也买一个。"

於菟也笑他是个幼稚鬼，弯下腰把软垫竖起来靠着椅背放着，然后静静地坐下，在会议桌上摊开了笔记本和笔："刚才提到的'神巫门'，我在资料库里看到过。神巫门以青海省西宁市西南35公里处的沙尔镇塔宁寺为总本山。初由归属于塔宁寺派的讲社发展起来的，1953年成为宗教法人，以临济宗塔宁寺派教义为基准，尤信奉塔宁寺本尊神明、即'神巫门'的门主巫咸，人们为祛除疾病而祈祷。"

於菟看了一眼主讲人周伯鱼，周伯鱼冲他举起了大拇指："厉害啊，老四，我们局里的活字典。"

鹤轸接过话道："门主巫咸被门徒奉为伟大的神明，本名为戈奴，年龄不详，祖籍贵州，自幼在泰国生活，自称商太戊之臣巫咸之后裔，以筮占卜，精通南洋邪术。据不完全统计，其门徒至少有一千人，分布在五湖四海，大江南北，胸口刺青一扇门。"

沈攸之补充说道："我跟总部确认过，神巫门数十年前就在国内销声匿迹，只有极少数术界人士接触过，据称门主戈奴从未露过脸，但是他的左膀右臂一共有三人。一人是戈奴的师弟巫彭也就是巫医归葬，人称'南海毒王'，亦正亦邪，性格古怪，喜欢医活死人。"

"一人是戈奴的师妹巫姑幺娘，江湖人称'蛊娘子'，外表如青春少女，实则是老妪，据说接近一百岁了，她用秘术维持年轻的外貌，心狠手辣。有人说她年轻时爱慕一个书生，书生选择了皈依佛法成为了一个扫地僧人，背弃了幺娘，因此幺娘恨尽了天下的和尚。"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我们全天下的和尚有什么错？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听到这里周伯鱼横眉怒斥道。

沈攸之继续说着："还有一人算是初出茅庐，名叫幽羽，二十二岁，是门主的徒弟，此人视人命如草芥，以英俊的相貌欺骗女子的感情，擅用暗器毒器。以上就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最详尽的情报了。"

在座几人都埋头做笔记，脑海里勾勒着这几个头号通缉犯的形象。

鹤轸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中指有节奏地敲打起了桌面，同时念道："商帝有太戊，寻神拜巫咸。观天知人事，人心自顺天。此术不可求，俱在阴阳间。日月有反复，天地有死生。一物生一物，一物降一物。我遵此一神，我立此一志。悟透巫咸经，紫气照乾坤。记取一字诀，便登造化门。"

几人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的指尖，他倏然抬起眼皮，眼神凌厉如剑："你们记住了，这是他们门内高层之间交流的《巫咸经》，对外称是《临济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门徒常唱名号'南无临济药师琉璃光如来'、'南无日光菩萨'、'南无太戊菩萨'。"

说完之后他给了投影仪前面的周伯鱼一个眼神，周伯鱼连忙颔首，接着说道："好了，继续说这次的凶手。重伤了沈二哥、被鹤老大的镇魂钉击中后遁走的很可能是神巫门里的'蛊娘子'——幺娘，据老大观察，幺娘是因为练功受了伤所以没有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若是全盛时期估计咱们一帮人就全军覆没了。"

"洛宓妃入了神巫门后拜蛊娘子为师，企图学会蛊术后给曾祖父刘鹗报仇。她通过引诱老山附近活动的年轻男女进山游玩，然后将他们分别残忍杀害，提取了他们的生魂喂给刘鹗死去后化作的亡灵，亡灵在食用分解那一个个无辜生魂的过程中不断壮大，邪气增生，恨意如滔天巨浪一般。"

留小茉举起了右臂，忍不住提问："七佛塔中的六具尸体，其中三具分别是1月9号凌晨失踪的南审大二女生杜蓉，1月9号夜里失踪的南工大大二男生严无意，还有卫生职校的大一女生展画眉，为什么组织招鬼游戏的灵异研究社社长展衾却没有遇害呢？"

沈攸之替她分析道："洛宓妃剜去阳气鼎盛的成年男子的心脏，又取走年轻女子体内所有的新鲜血液，很可能是为了给她师父蛊娘子续命，也就是为了保持蛊娘子的年轻容貌而奉献的养分。展衾体质不符合她们的需求。你听过西欧的'血腥玛丽'这个传说嘛？"

留小茉激动得双眼放光，舞动着双手："啊！18世纪匈牙利的绝世美女！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传说中，欧洲四大鬼宅中闹得最凶的鬼宅，便是坐落在布达佩斯郊外的一座中世纪古堡。它的主人，就是当时艳倾一时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为她决斗而死的青年据说超过一百人。有流传她的画像中，她一身火红色长裙如同流动的烈焰，黑色长发在空中飘舞，两颗宝石般的美眸蕴含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沈攸之笑着点头道："是的，她的美丽据说保持了近50年，其秘方是用纯洁少女的鲜血沐浴，她深信，只有浸泡在她们纯洁的血液中，方能汲取其中的精华，从而永葆青春。她洗一次澡，至少要杀掉两名少女。直到法国大革命爆发，愤怒的群众将她抓住，群情激愤之下将她活活烧死，她死后，人们在她的古堡地下挖出成千上百的少女尸骸，震惊世人。"

留小茉说："据说当时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艳名远播欧洲大陆，连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也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有一款鸡尾酒的名字'血腥玛丽'仿佛就是由此而诞生的。"

"此后四百年里，每逢月圆之夜，古堡里就会传出一阵阵如海潮一般幽怨的恸哭声，像是千鬼夜哭，万魂哀鸣。布达佩斯的居民请来了神父、术士驱魂做法，最终连梵蒂冈与耶路撒冷的大师们都无能为力。结果，教皇只能将古堡列为禁地，贴上封印，禁止任何人出入。"

周伯鱼突然疑惑地看向留小茉："我说，小茉同学，你咋这么兴奋呢？打了鸡血啊？"

留小茉嫩脸一红，解释道："我相信伯爵夫人一定是因为遇到了心上人，才会使用这样的逆天邪术来永葆青春，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於菟笑出声来："歪楼了啊，留同学。就算是为了爱情也不能杀人啊，否则岂不是违背了伦理纲常？"

留小茉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上前低声问於菟："那学长你难道不会为了让心上人更加心悦自己，而想方设法地变得完美无缺么？"

於菟的眼神轻飘飘地飞向了主位上的鹤轸，耳根子一热，吞吞吐吐地答不出话来，只说了句："我……我也不知道……"

沈攸之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将头便向鹤轸提问："所以这次抓到的洛宓妃跟之前的青城观许太白都被送进那所特殊监狱了？"

鹤轸点点头："嗯。"

连周伯鱼都好奇地问道："哪里有特殊监狱？我怎么不知道啊。"

沈攸之看向盯着他的三个好奇宝宝，为他们上课："黄海北部、长山群岛东段，由石城岛、灰坨子等9个岛、礁组成。位于石城岛东部1.5海里海面上，有一座面积0.03平方公里的鹧鸪岛。因其东面矗立着两尊极似镇守海关的将军的巨石，因而又名'将军砣子'。"

"鹧鸪岛从南宋时期就造了一座监狱，如今逐渐改造成了钢筋水泥结构，通了高压电网，还有各种法阵和电子监视器，关押着各种各样的特殊重型犯罪囚犯。据说餐厅的天花板设有毒气孔，一旦餐厅犯人暴动，管理方就会启动毒气设备。在数十年前也发生过血腥的越狱事件，但是驻扎在附近的海军陆战队赶到后，将越狱的几个囚犯全部射杀。"

"呜哇——！"几人瞠目结舌，唏嘘不已。

这一阵子堆砌起来的纷繁复杂的案子总算是画上了完美的句号。留小茉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奉上了一杯热气腾腾、浅金色的印度大吉岭红茶，清新的茶香飘荡在会议室里，舒缓了每个人连日来压抑紧张的神经。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密的小雪，静静地像是在给逝去的那几个年轻生命唱哀怨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