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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说晚安

蜗牛,鲸鱼和篝火

开学典礼进行到一半,我是被江江馋进教室的。

那天太阳不热阳光不燥,但我诡异地站着站着就倒下了,用残存的意志往队伍后面爬去找班主任,跌跌撞撞蹭过好几个男生的肩膀,我无力躲闪,眼前发黑。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不行啊,怎么啦?”我隐约判断清朗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他稳稳当当抓住我的肩膀,阻止了我一头栽倒在地的可怕局势,然后把我向后带。

几步之后班主任成功接住了我。

在我看到胡老师的一刹那,这位好心的男生的手也兜不住我往下躺的趋势了。

我很成功地眼前发黑,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几分钟之后年轻的体魄让我变得神志清醒,江江,一个瘦弱的女生把我扶起来。

“我们回班吧。”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躲在眼镜后面,显得呆萌无害。

我想你这么瘦我扶你还差不多,于是一鼓作气坚强地爬起来,然后又非常没出息地摔下了。

这一定是因为躺久了重心不稳导致的。

我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等所有人都到班,地理课才开始。

地理老师是一个讲课不知所云但长得超像宋慧乔的美女。我的父母偏向于让我选物生地,我自己有敢选不敢言的史地政,横竖都要选到地理,所以这是一堂必须好好听的课。

二十分钟以后我就再也听不下去了,饶是有刚开学想要好好学习的激情,这位地理老师拼尽全力但台下一片茫然的声色也令人扼腕,加之内容无趣,便直接开始埋头自学。我寻思她讲一节课可能用尽大学所有的知识,不由得好笑,下课问她问题也是,一个简单的中心地理论,她扯到了大学课本,我云里雾里,她见我听得云里雾里,也跟着一起大雾迷茫。

夏虫不可语冰,对牛切莫弹琴。

下课之后江江便约我厕所相见,这种女生典型的社交方式我耳熟能详,虽然不喜欢,但也不反感,于是和她如同所有的闺蜜一样手挽着手上厕所去了。

说来离谱,我们才认识一天,却格外聊得来。

江江我长项恰是我的短板,她是物理竞赛的苗子,我是无论搞什么理科竞赛都很鸡肋的渣滓。凡是物化生的东西我一直都不感冒,但是因为要走金融这条路,我一向开明的父母突然变得很不开明。

“文科是理科学不下去的人才选的东西,你就这么灰心吗?”

“这样一说,”江江扭过头来,“你明明更适合选文科。”

我愣了一下,忙说是,但话锋一转,“可是我爸妈不允许。”

“哦……”她好像很惋惜,再说点什么仿佛也不合适。那就好好和你父母谈谈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一句正确的废话,江江这朵解语花一样的姑娘必然知道我不想听这套庸俗的说辞。

“那你以后物理上有问题,可以来问我。”她拿着我给她买的橙汁,转过头来把易拉罐贴在脸上冰脸。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因为一罐三块钱的橙汁结下的友谊。

九月初的天气,燥热,风都是滚烫的,走到室外,太阳光就会力图蒸干身上所有的水分。斜向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第四维的小说里说这是悲伤独有的姿态,因为眼泪刚刚好滞留在眼眶。他应该没有预算到这种天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只会被太阳光逼得睁不开眼,眼皮滚烫,就算闭上眼睛,毛细血管的暗红色也诚然可见。

悲伤的到来需要看天气预报,这样的季节,就不适合悲伤。

橙汁滑入嗓子,易拉罐一点一点减重,走走停停地把它喝完,刚好扔进班门口的垃圾桶,上课铃在绊进门槛的那一刻牵住我们的躯体,一切都恰巧得刚刚好。

“回来啦?”数学课的老师还没来,顾佳昀先替我紧张起来。

我和前桌的酷姐安歆刚好竞选上数学课代表,准确地说,我是捡了个漏,创新班数学人才理应济济,但大家都谦虚得简直淡泊名利,于是便让我这个没什么实力还不懂得谦虚的三流学生占了个大便宜。

然后,数学老师便来了。

我们都叫这位拥有胸肌翘臀的成熟中年帅哥“春哥”,然而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敢跟他讲话的,除了他可怜的课代表。

这个穿着黑色西装,声音毫无波澜,面庞毫无笑意的中年男子,头一次让我们这种不服管教的班鸦雀无声四十五分钟。

下课之后我问他作业。

春哥毫无反应的人面色不惊地盯着我,我后颈上的寒毛一根根向他敬礼。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我在心里疯狂呐喊,嘴角的笑就要挂不住了。

“哦,你是问作业啊。”一分钟以后,他反应迅速地回答了我。

我点点头。

“哦!”他又恍然大悟,“你是我的课代表啊!”

我点点头。

然后这位不苟言笑的成熟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一声。

“那作业还是不是你说了算,问我干嘛?”

我看见春哥在笑,一时间也没明白哪里好笑,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爱卿”,我配合他也咧起嘴巴。

”这都什么人啊!”安歆在听到春哥对于作业的要求时仰天长啸,字字泣血,说出了我的心声。

他这个事搞得就像“我的小孩还不是你说了算,问我干嘛?”一样让人费解。

“多了也不是少了也不是……”我苦笑着看着骆歆。

四班和十四班都是春哥教数学,于是我让安歆去问问她在十四班的男闺蜜。

人长得差不多帅,也是差不多的数学课代表,衣服是直至天涯无人与之抗衡的骚气。

我一度怀疑酷姐和这个课代表有关系,所以让她去问的时候还带着撮合之意。

没想到安歆干脆利落,三分钟就回来了。

“你也不多呆会儿……”我心说。

高一刚开始一个星期的生活就像开启了单调模式,一面是依法履行数学课代表的职能,一面是忙忙碌碌永远写不完的语文作业。

“语文,是水磨的功夫。”语文老师朱奶奶晃着一头酒红色的老年卷发,我佩服她永远精神饱满激情四射,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摇晃的红酒杯”。

虽然语文学习和这种夜店奢靡风毫不相干,但朱奶奶上课每说一句话,她一头的卷毛就会岌岌可危地晃一下,我时常担心朱奶奶会因为太过于精神而把头发抖落下来。

饶是精神奶奶也不能布置这么多作业吧。

第一节课的语文作业就是灵魂三问,一发入魂。

你觉得青春是什么?

你觉得青春该是什么模样?

你要如何看待自己的青春?

这三个问题被我抄上了笔记本的第一页,每个问题之间空了五行纸来回答,只可惜,一直到朱奶奶和我们的最后一课,这三个问题我依然觉得沉重得无法回答。

不是因为懒惰,能来Y中的人必有常人不可想的勤奋,虽然我是比较会偷鸡的那一种。

朱奶奶用三节课的时间来讲青春,可是迄今我都觉得,这样的问题值得慎重再慎重的回答,一种东西一旦被我落实在了纸面上,我便会自动默认为真理。

可是青春本身就是真理,真理的真理,又从何论述。

疲惫的一周过去我打开手机,然后就看见张鉴禹弹跳的对话框。

我知道他在问我们创新班的日程安排和作业,这一类问题我一向不情愿回答,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聊了两句。

“对了,你想参加哪个社团?”

“我喜欢辩论,所以,华语辩论。”我不咸不淡地打字过去。摸摸自己的心脏,一周的时间就可以让我忘却那个惊鸿一瞥的感觉,难怪初中有些女生骂我是“外热内冷”的冷血动物。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人我觉得值得热忱相待,有些人在我眼里不值得。

“那RC呢,你唱歌这么不错,我们一起报RC吧!“他又紧跟一句。

“你夸我唱歌好听那不是开玩笑吗,你去报RC的时候跟我说一声,RC那边我有认识的人。”我下意识地想拒绝,转念又觉得太不委婉,于是迂回地提出帮他暗箱操作的建议,我和RC社的几个副社都还挺熟,倒也不算麻烦。

“算了,我凭本事进去。“

“我想买五三,我看你假期就刷五三了,明天中午放学,要不,一起?”

“我买过了,而且不在一栋楼上课,我们走不到一起。”我好笑地回复了他。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对话框再次跳动。

“第一次见面没觉得你是话题终结者。“

我好笑地拿起手机,擦了擦因为洗漱沾湿的手,一不小心又把几滴水甩到了手机上,慌忙地又去擦手机屏幕。

“那是因为我现在准备睡觉啦。”我回复。

“早点睡是好孩子。”

“我再多看点书,晚安。“

“明天中午要是在门口书店没看见你,你就完蛋了。“

那一刻我突然笑起来,没人说过我答应陪他去买书,但他自说自话的样子却又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早点睡,晚安。“

“晚安。“

“你要说几遍啊?“

“这次是真的晚安啦!”

“嗯,晚安。“

再到后来,当我习惯了张鉴禹的晚安时,才明白这两个字是多么致命的毒药。

下午两点的太阳会移动到头顶正中央,所以雪山上的坚冰会轻易融化,可是谁也没回答,下午三点,下午四点,下午五点,晚上八点,夜里十二点,太阳去哪了,坚冰又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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