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倒转（四）

乌启豪这边乱作一团，负有间接责任的宋宪却是毫不在意。此刻，呆在新门艺馆的包间里，穿着崭新的新郎服，他正心满意足地咬着搜刮来的银子，准备一会儿和心中的美娇娘好好乐呵乐呵。想到马上的画面，这个小个子露出了猥琐而又奸淫的笑容。而新门艺馆的大厅里，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你这个小贱货！你被猪油蒙了心啊？！这么好的事情竟然还不干？！”

“别说给他做个小，就是当正房，姑奶奶也不干！让我当他奶奶还差不多！”

“你，你这是要把祸惹到我们整个艺馆来是吧？要是宋都尉生气了，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被杨妈妈这么一说，元锦儿倒不再反驳，只含泪点了点头：“好，妈妈，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姐妹们和我一起受苦！您既然怕我给整个艺馆带来祸患，那我消失，就不会再带来祸患了吧！”说着，元锦儿转身，不顾一切地向外面的平台跑去。

察觉到不对，杨妈妈急忙带着一大帮姑娘追了出去，却紧赶慢赶也赶不上。等到了临水的一处楼梯，见元锦儿站在楼梯外随时准备跳下，杨妈妈也急了：

“锦儿！别做傻事！你先回来！一切好商量啊！”

含泪摇了摇头，元锦儿说道：“妈妈，您养了我十年。这十年，我为艺馆带来了无数财富。这些财富，我现在全给您。我只希望，能买一个自由身！”说着，元锦儿纵身一跃，只听“扑通”一声，便再无踪迹。见元锦儿落水，杨妈妈瞬间两眼失神，接着痛哭失声。半晌，吩咐身边人赶紧去找元锦儿之后，杨妈妈定了定神，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二楼的雅间挪去，思考着该如何向宋宪通报这一消息。

推开房门，杨妈妈立刻作痛哭流涕状，让沉浸在喜悦气氛里的宋宪一头雾水：“妈妈，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怎生这般晦气啊？”

抹了抹泪水，杨妈妈强忍悲痛说：“宋大人，实在对不起！锦儿她，她……她一时想不开，跳水自尽了！”

好事被坏，宋宪先愣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声怒吼：“找！给我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就算死了，尸体也还是我的！给我把她找到，挂在城门上示众！”所有的士兵听都尉如此大动肝火，急忙留了两个看门的护卫就全员出动进行打捞。挥手赶走所有人，宋宪砰的一声摔上门，又猛地掀翻了一旁摆放喜宴的桌子，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准备休息。他没有注意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正从窗口射进来，冷冷地投在他身上。

过不多时，又气又累的宋宪进入了梦乡。窗外那个身影见了，立刻开始行动。纵身跃入房间，一道长鞭电光火石般甩出缠住宋宪的脖子以防他叫出声来。不待宋宪反应，来人几个箭步上前，一剑深深没入他的胸膛。宋宪都未来得及挣扎，就登上了阴曹地府的观光游览车。

见宋宪断气，来人在房间里找了张宣纸，蘸着宋宪的血留下一张血书，又仇恨地瞪了这个逼得花季少女投水自尽的禽兽一眼，这才跳窗离开。

话说一众护卫忙活半天，却一无所获。眼见天色已晚，深知再打捞下去也是徒劳，士兵们便撤了回来，选出一个背锅的伙计让他去向宋都尉通报消息。暗暗叫苦，士兵来到门前，却发现同样忐忑不安的杨妈妈也在，立刻如见了救星一般扑了上去：

“杨妈妈，那个，要不，你帮忙敲敲门。我们忙活半天，也没找到元锦儿，要是我这么敲门进去，都尉非砍死我不可。还请杨妈妈，帮在下一把。”

看着面前这个紧张兮兮的小伙子，杨妈妈也有些心软，正抬手想要敲门，却迟疑片刻后放下：“我也不敢呀。这宋都尉，自打知道锦儿自尽，那脾气大的，简直是可怕！我要是进去，他还不一把火把我这艺馆给烧了！”

摇摇脑袋，士兵拿出三寸不烂之舌循循善诱道：“杨妈妈，我觉得你大可放心。都尉，他是喜欢元锦儿的，那他势必会爱屋及乌。见您进去，他这火就很可能发不出来，那自然就不会再责备我们没有找到元锦儿一事了。还是请杨妈妈先敲。”

两人推脱半天，谁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僵持之际，来找宋宪的乌启豪赶到了。一心想找宋宪求情，乌启豪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询问门口的两人：“宋大人，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见背锅的来了，杨妈妈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如释重负地笑容，和士兵同时让开一条路供乌启豪前进敲门。并未起疑，乌启豪前进几步正向叩门，却敏锐地感觉到身边两人会坏事，遂开口补充道：“我有要事和宋大人商量，二位，请回避。”

求之不得，杨妈妈随意应了一声，和士兵一起喜形于色地走了。而乌启豪则是留在原地叩了半天房门，却始终无人理会。按捺不住性子，乌启豪轻轻推门而入，看见宋宪正极为放松地瘫在椅子上，急忙以低三下四的口气说：

“宋大人，今日之事，是启豪过于莽撞，还请原谅。您也知道，这朝廷停征岁布不过是权宜之计，届时必然要恢复。您就行行善，把我们的布给收了吧。您放心，答应给您的好处，我乌氏一分也不会少。”放下身段，乌启豪自认这番话必定能打动宋宪，却事与愿违：宋宪压根儿没有理他。

强忍被忽略的愤怒，乌启豪挤着笑脸，轻手轻脚地走向宋宪。路上似乎沾到了黏糊糊的东西，可他全然不顾。划亮一根蜡烛，乌启豪陪着笑脸继续说：“宋大人，光线太暗，我帮您把蜡点上，咱们有事好商量，慢慢议。”点燃几支蜡烛，乌启豪正准备对宋宪说些什么，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宋宪紧闭双目，满脸惨白，已是身亡多时。血，正顺着他的手臂不断滴落。胸前，一封被明晃晃的宝剑固定的血书，显得格外刺眼。无力地瘫坐在地，乌启豪大声喊来侍卫。见都尉遇刺，士兵们当即行动起来，实行宵禁以排查可疑人员。而看着士兵们进进出出，乌启豪则是双目呆滞，一直倒地不起，直到有好心人将他拉起，他才如行尸走肉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乌府走去。一路上，乌启豪面如死灰。因为他知道，他们乌家最后的希望，也已失去！一切，无力回天！破产，已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