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宋宪的剑要砍中宁毅的时候，一条长鞭突然飞出弹开了宋宪的剑。接着，在窗外人的控制下，那鞭子又抽中一个士兵将他打开，并顺势缠住另一个士兵的脖子把他甩飞。短短一会儿功夫，三人就全部被放倒，一个黑衣女侠也从窗户闯了进来。

总算摆脱了士兵的束缚，宁毅跑到一边去长出一口气：“呼，谢天谢地，姐你可算是来了。要再晚一小会儿，我就得犯袭击朝廷命官之罪了。”站在一旁，宁毅虽不便上前帮忙，却也不添乱。在他看来，以陆红提的本事，想对付这几个人不过是小菜一碟。事实也确实如此，宋宪那家伙就吵吵的厉害，真动起手来没几回合就落了下风，脸上还挨了好几鞭子，这会儿又是被陆红提一鞭子甩飞到了餐桌上，将一桌宴席砸了个粉碎。揉揉疼痛的腰，宋宪咬牙爬起来，正想上去拼命，突然看见桌上有一盏胡椒粉，便操起来就向陆红提撒了过去，同时拿起旁边一个士兵掉落在地上的刀朝陆红提飞去，自己也持剑冲上前。没有防备宋宪玩这么卑鄙的手段，陆红提在被胡椒粉迷眼后只堪堪躲过飞刀，被跟在后面的宋宪一剑划伤了腹部。见自己受伤，生怕一会儿不好脱身的陆红提迅速将宋宪一脚踹飞，然后一个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等宋宪起身，陆红提已然不见了踪影。气急败坏地把剑往地上一插，宋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道：

“快来人那！快去给我追！”

接了命令，屋外一大波士兵立刻行动起来，企图封住陆红提的退路，但以他们的武功，想做到这一点只不过是妄想。集中力量向前杀开一条血路，陆红提运起轻功飞出了围墙，让后面的士兵都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继续追了上去。

捂着伤口，逐渐有些体力不支的陆红提在阴暗的街道上走着，突然看见远处小宅子里有一个人正探出半个身子招手示意她过去。想想眼下也没什么地方可躲追兵，陆虹梯咬咬牙，跑进了那处宅子。后面跟着的官兵自是不知情，继续沿着大路向前追击。不一会儿，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看着屋外的官兵远去，宁毅关上大门，正想松一口气，却发现一把长剑正抵着自己的脖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宁毅开口说道：“那个，女侠，我不是坏人。我和宋宪是对头，你又刺杀宋宪，这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嘛。你，要不先把剑放下，把你的伤口处理好，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冷眼看了一下宁毅，陆红提走到里面去开始处理伤口，宁毅则在那边暗自抱怨好人没好报。当时，宁毅看到宋宪拿起胡椒粉就知道这小人要使诈，却又不便插手，只能跑到这里来准备接应受伤的陆红提。现在，人接应到了，却莫名其妙地被救的人拿剑抵住脖子，宁毅那是相当郁闷。

知道陆红提不喜欢贫嘴之人，宁毅简单地交代道：“那个，女侠，在下姓宁名毅，字立恒。这里呢，是我兄弟买来躲他媳妇儿的小院，相当安全。你先在这儿躲两天，等风头过去了再出来。要是有什么麻烦，直接到外面找竹记的推车，那里的负责人都是我的人。以后每天，我来给你送饭。这会儿，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见陆红提还是不搭理自己，深知这位是人狠话不多的宁毅也不勉强，关上院门走了出去。看着宁毅离开，陆红提对这个路见不平而又雷厉风行之人倒也有了些好感。

离开沈淼偷买的小院，宁毅回到家中，累得只草草和檀儿打了声招呼，倒头便睡。第二天，宁毅起了个大早，带着耿护院直奔男德学院宣布重要事宜：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耿护院，已经把竹记饭庄的位置选好了，这是地契。今后呢，这地契就交给聂姑娘保管，这竹记，也就仰仗聂老板了！”

面对这大任，聂云竹却是很犹豫：“宁公子，这点子和资金都是您出的，到头来有了饭庄却还归我，这，不太合适吧……”

“聂姑娘，这个时候就不要谦让了。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这蛋制品的生意哪里做的起来啊。再说了，来这里的客人多少都是看你的金面才来的，你不当这个东家，谁当？再说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们在座的各位呢，在竹记饭庄成立初期都做了贡献。日后赚了钱，每个人都有分红，你也就不要担心什么无功受禄、自己独享成果之类的事情了，收下吧。”宁毅一席话有理有据，众人也应声附和，推脱不过，聂云竹最终接过了耿护院递过来的地契，担起了这份重任。

东家有了着落，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好办了。宁毅首先拿出设计好的商标给众人评价，一致通过后立刻动工，设计好雕塑的同时又在屋里屋外安置好了桌椅，一切都井然有序。感受着满院吉祥如意的氛围，宁毅面带微笑地走出饭庄大门，大喊一声：

“开业，大吉！”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竹记饭庄正式宣告诞生。很快，闻讯赶来的诸多客人就把安排的桌子悉数坐满，生意相当兴隆。而在宁毅的鼓励下，聂云竹也终是放下了内心的包袱，开始作为老板迎接客人。事实证明，宁毅的眼光相当独到。作为老板，聂云竹不仅能有效地安抚感到被冒犯的客人，更是能采取种种手段吸引回头客，引来客人阵阵欢呼。照此情景，竹记饭庄大赚，只是时间问题。

几日来，宁毅在外忙个不停，别的人也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忙。苦于自己在朝中不受重用，韩德成准备了拜帖和礼品，准备借机去拜访一下即将复起的秦嗣源，也好日后有个照应。结果到了秦府，却被告知秦相外出。试图托仆人转交拜帖，却也被委婉拒绝。连去几次，都没能成功。这会儿，又一次拜访不得的韩德成走在回去的路上，凑巧路过宁毅的竹记饭庄。听闻是宁毅的手笔，韩德成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就想嘲笑。没想到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发现宁毅正和康贤和秦嗣源在共用皮蛋粥。擦擦双眼，以为自己看花了的韩德成再一次仔细看去，确信无误后，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像宁毅这样的窝囊赘婿，竟然能和当朝驸马与宰相谈笑风生。韩德成忽然意识到，那日宁毅与他说的话，实在是暗藏玄机。眼下，如若宁毅真能助他，那他，倒是真得把那日的话收回去了。

没有觉察到不速之客的到来，此时的宁毅正忙着和来庆祝自己新店开张的康贤和秦嗣源共同品尝竹记饭庄的招牌菜。酒足饭饱后，三人正品评着宁毅设计的皮蛋雕塑，韩德成走了进来。恭敬地向秦老和康老行了一礼，韩德成试图和二老寒暄几句，如果运气好还准备呈交一下拜帖。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切入正题，二老就兴尽而归。眼看直接送恐怕是不行了，看了看身边的宁毅，韩德成觉得自己有了个好点子。而早已感受到韩德成审视自己的目光，宁毅也暗自露出了笑容。“很好，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马上，就能进入下一步了。”

回到苏府，宁毅正在捣鼓着准备发明些防身武器，耳房的门突然被敲响。应和一声，门外的人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哟，这不是韩主使吗？有事？”

恭恭敬敬地给宁毅端上一盏茶，韩德成试图套套近乎：“外甥女婿，竟如同我的亲外甥一般。今后都是一家人，可千万不能见外啊。”

心里嘲讽着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宁毅嘴上却不说破，故作惊奇地问道：“一家人？舅舅？”“诶。”觉得离目标有进一步，韩德成很是兴奋，继续讨好宁毅。“外甥如此聪慧，怪不得能与秦老、康老走的如此之近。那个……舅舅今天来，的确是有事相求。”回身跑到仆人身边拿过拜帖，韩德成先关上门，然后拿着拜帖乐颠颠地跑到宁毅面前说：

“好外甥，你和康老、秦老走得这般的近，那能否替舅舅把这份拜帖转呈啊？”

接过来，宁毅一副审视的眼光看了看拜帖，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的夹缝里，取出两片隐藏的金叶子说：

“舅舅，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到这里来？您可得收好了，不然可就麻烦了。”将金叶子放回韩德成的手里，宁毅最终答应帮韩德成转成拜帖。自觉大功告成，韩德成正兴奋地想离开，却被宁毅喊住了：

“舅舅。”

回身应了一句，韩德成看着宁毅，生怕他反悔。但宁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咱们行走江湖，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我帮了舅舅这么大一个忙，不知道舅舅，是否愿意提携一下外甥啊？”

熟知官场规则，心情大好的韩德成自然一口答应：“这太没有问题了。外甥的要求，舅舅无有不允。”

“好，那舅舅，我就直说了。我要，江北的蚕丝订单。而且，得您现在就完成交割。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自然不过分，我现在就去把这事办妥。那这拜帖……”

“舅舅放心，只要你把江北的蚕丝给我，拜帖，我明日就转呈。”

“那就这么定了。”

一番洽谈，双赢局面顺利实现。离开宁毅的房间，韩德成马不停蹄地跑去大厅准备交割。而看着韩德成远去的背影，宁毅再次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大厅里，苏檀儿正招待着刚刚前来的韩德成饮茶，被下人喊来的苏文兴则在这时满面春风地前来见自家舅舅。本以为会是最后的批准，没想到韩德成一开口就给他来了个晴天霹雳：

“文兴啊，你把你手上江北的蚕丝统统都给你妹妹吧。”

惊讶地站起身来，苏文兴正待开口，却被韩德成举手制止。转过脸去，韩德成一脸讨好地对苏檀儿说：

“檀儿，是这样的。朝廷马上就要追加对靖国的岁布。届时，我身为转运使，自然是说得上话的。”

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料，苏檀儿却故意问道：“此时我已经知晓。只是舅舅之前托给了别人，怎么又改主意了？”

站起身来，韩德成憋了半天想出一个理由：“惊，惊喜！就是为了给你们小夫妻俩一个惊喜！所以这个事一定下来，我就让文兴去订了江北的蚕丝。对不对？就是等时机成熟了，再交给你们夫妻二人嘛！”抬手制止了又一次想开口的苏文兴，韩德成继续说道：

“檀儿办事细致，我这外甥女婿呢，又能够广交善缘，这门生意交给你们，出不了岔子！”

虽然宁毅早已告诉檀儿他会有办法首先让苏文兴把手中江北的蚕丝吐出来，但听韩德成的意思，冰雪聪明的苏檀儿自然明白，是宁毅的某个朋友发挥了重要作用。出于刁难更出于好奇，苏檀儿接着问道：

“我记得，舅舅素日是看不上我家相公的。怎么忽儿又改了态度了？我相公的那些朋友，不就是些酒肉朋友吗？”

听了这话，韩德成当即否认：“诶！他那些朋友如果算是酒肉朋友的话。那全天底下，都想结交这些酒肉朋友呢！”再一次制止住苏文兴的话头，韩德成一锤定音：

“这件事啊，就这么定了。文兴，你商量一下，怎么和妹妹交割。”站起身来，韩德成抬脚边走。愣了一会儿，苏文兴飞快地追了上去，想让舅舅收回成命。看着这个自己平时疼爱的外甥，韩德成也于心不忍，但他终归是利益的动物，只加额退还了苏文兴之前送给他的银子，蚕丝的事情则没有松口。手中钱袋砰地落在地上，苏文兴只觉得生无可恋。原本以为好容易能大赚一笔出尽风头，为日后重夺掌印争取资本，结果，出是出了，只不过不是风头，是洋相！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苏檀儿虽然仍不明白宁毅是到哪儿去找来的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但按照之前商量的，此时该由她出面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喊上耿护院，苏檀儿坐车向大川布行赶去。

此时的大川布行里，面对乌氏一家独大的局面，薛进也很是苦恼：“这全江宁一匹蚕丝都找不到，这可如何是好？”“薛老板何必发愁？”听到问话，薛进抬起头来，发现是苏氏布行的老板苏檀儿。敏锐地觉察出这位苏老板的拜访有更深的目的，薛进立刻把苏檀儿引到内室，沏上一壶上好的茶盛情款待。

也不兜圈子，苏檀儿开门见山道：“薛老板可知我来，所为何事？”

深知眼下江宁布业的状况，薛进无奈地说道：“苏老板，您贵脚踏贱地，想必也是为了蚕丝之事而来吧？眼下根本找不到蚕丝，即便是找到了，那也是高于市面十倍的价格。您说他乌氏一家独大也就罢了，他这是要堵死我们所有人的路啊。苏老板，这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啊。”一席话，薛进把积怨和不满统统吐露了出来。

微微一笑，苏檀儿接着说：“薛老板稍安勿躁，乌氏有法子，吞下江南所有的蚕丝。我们也会有法子，让他重新吐出来。”

一番话，把薛进的胃口彻底吊了起来：“愿闻其详。”

并未直接吐露计划，苏檀儿卖了个关子：“在此之前，我想先和薛老板做一笔生意。我手上正好有一批江北的蚕丝。我想低于市价，转给薛老板。”

略微皱了皱眉头，薛进很是惊奇。眼下蚕丝奇货可居，这位苏老板是从何处得来的蚕丝？预感到对方背后势力之强，又感受到苏檀儿眼中闪烁的自信，薛进同意了这笔买卖。就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薛进低价购得了大批蚕丝，苏檀儿也拿到了数目可观的现钱。买卖结束，苏檀儿告知了薛进接下来的做法，带着耿护院告辞离开。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一直以来都以温婉形象示人的苏檀儿，罕见地露出透着一丝阴狠的笑容。

计划进展顺利，天罗地网已布下大半，只等接下来完成最后几步，便可准备收网。届时，一切，都将最终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