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上）

乌氏布行里，被宁毅重创的乌启豪正躺着接受专人护理，一边嗷嚎一边拿镜子照自己被宁毅打得不像样子的脸，恨得咬牙切齿：

“苏家这个赘婿下手也太狠了，可怜我一张英俊的脸！以后，我一定要寻觅好手，非把你置于死地不可！”正在心里骂着，布行的一个伙计跑进来，又向他通报了一个坏消息：

“少东家，不好了，有两家蚕丝商来了，说要毁约！”

“什么？他们还敢来毁约？！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正愁无处发泄的乌启豪总算找到了出气筒，跟着仆人一起准备去会会那两个家伙。

见了两个蚕丝商，乌启豪也不多说，径直问他们毁约的原因。两个蚕丝商也没有拐弯抹角，将宁毅的告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乌启豪。一听宁毅的名字，乌启豪顿时大怒，正要发作，一旁的席君煜抢先站了出来：

“东家，我来解决。”转向两个蚕丝商，席君煜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们知道，乌氏为何要囤积蚕丝，而宁毅又为何要抢吗？告诉你们，我们这是准备做岁布生意，乌氏这是在为朝廷囤积蚕丝，你们两个，是活腻歪了，还是被银子冲昏了头啊？”

“没错，现在宋宪宋都尉，是我乌氏的座上宾。就连前朝太师，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我现在捏死宁毅，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你们两个有几个胆子，竟然敢不把蚕丝留给我乌氏？！”

听了这话，两位蚕丝商当即冷汗直冒，唯唯诺诺地告辞了。一场风波平息，乌启豪赞许地拍了拍席君煜的肩膀。称赞他的“急智”愚钝如他自然想不到，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陷阱。

很快，宁毅就得到了乌启豪当众宣称宋都尉是他的后台的消息，顿时冷笑不已：“这乌启豪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人家宋宪凭什么支持你？韩德成和二房好歹算个亲戚，你和他非亲非故，人家跟你合作无非就是想捞一笔。现在千里迢迢跑过来，钱还没转到多少，自己反而搭了进去，不划算的呀。我要是宋宪，我保证立刻一脚踹开这个猪队友。”边想着，宁毅边喊来老耿说道：“老耿，麻烦你去给我订一批鸭蛋推车，咱们准备做些别的生意搞搞创收。”“好的姑爷。”接了吩咐，耿护院当即向市场跑去。

与此同时，由于没能抢到蚕丝订单，苏氏布行已是门可罗雀。看着寥寥几个客人，伙计们愁眉不展，苏檀儿也是极为无奈。看着东家的烦恼样，廖掌柜叹了口气，还是汇报道：

“东家，咱们布行，已经好几天没卖出去过一匹布了。再这样坐吃山空，咱们布行迟早要倒闭。您可得想想法子，不然这布行，可就垮了。”

长叹一声，苏檀儿红着眼眶说道：“眼下，咱们不可能竞争得过乌氏，唯有保全元气，等待时机。这样吧，廖掌柜，即日起，苏氏布行除总店外的所有分店全数关闭，伙计们暂时回家休息。等过段时间布行恢复过来，再回来工作吧。”

“东家，万万不可啊！”听了这办法，廖掌柜顿时大惊失色，“若是关了布行，咱们苏氏布行的名声必然会受损。况且，老太公那儿您也交不了差，更别提那二房还会煽风点火。届时，您和姑爷的麻烦可就大了！东家，还望三思啊！”

“无碍，这便是我和相公想出来的非常手段。眼下生意不景气，唯有如此，方可有一线生机。去办吧，廖掌柜。告诉伙计们，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迎回来的。现下，就请诸位暂时回家吧。”虽然关闭布行对一心想做大事业的苏檀儿来说也是难以接受，但今天中午相公向她交出所有底牌后，她知道，眼下短暂的伏地不过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腾飞。为了长远的利益，必须舍弃当下。因此，她毫不犹豫地作了这样的决定。

虽然对东家的这一举动大为不解，但出于对东家和姑爷的自信，廖掌柜依然执行了命令。即使是这般危局，他依然相信，苏氏布行，会重新站立起来！

苏檀儿这边在忙着关闭布行，宁毅则召集了赘婿F4开始设置流动摊位贩卖皮蛋和咸鸭蛋。开始倒也算生意兴隆，但很快，得知了消息的乌启豪就带人赶了过来。被宁毅暴打一顿后，乌启豪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趁宁毅不在，乌启豪假借宋都尉之名，勒令沈淼等人即刻将推车挪走，并严禁竹记在主街道上摆摊。遭到拒绝后，乌启豪冷笑一声，命令下人们大打出手，将推车毁坏殆尽，赘婿F4也或多或少受了伤。等宁毅回来，看到这么一个一地鸡毛的现场，顿时勃然大怒，带着人直接打上乌家的门，把看门的一众下人海扁了一顿，直到官兵闻声赶来才四散而去。

晚上回家，苏家针对眼下的状况当即召开紧急会议。不出宁毅所料，会上，二房父子俩针对苏檀儿擅自关闭布行的行为不断予以攻击，捎带着责骂他无故打上乌氏的门断了后路。话说得十分难听，连老祖宗都搬了出来，目的路人皆知，就是为了逼苏檀儿交出掌印。摇了摇头，苏愈虽然也认为这父子俩有些言过其实，但问题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也严肃地问道：“檀儿，孙婿，我一直是相信你们的。但这一次，你们玩的实在有点大啊。如果一招不慎，我苏家的基业就算是毁了，你们……”“祖父！”不等苏愈说完，苏檀儿就掏出掌印跪下说，“檀儿愿以掌印为担保，如若此次失败，檀儿愿意交出掌印，从此再不问苏氏布行之事，还请祖父，给檀儿一次机会！”

苏愈本来也没想这样，见孙女一脸决绝的样子，苏愈觉得他们或许真的有一个计划，便答应了苏檀儿的请求，却也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那我们苏氏布行的老员工，你们准备怎么办？不开店经营，拿什么钱养他们？”

“祖父，”这一回，宁毅走上前开口道，“请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这段时间，我做别的生意赚钱来养着老员工们，等日后，一定会把他们请回来工作的。”

“哦？那你准备做什么生意？”

“我要，卖蛋制品。”

面对苏愈疑惑的目光和二房父子讥讽的眼神，宁毅却是面不改色。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很快，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宁毅也回到了耳房准备接下来的计划，却被跟着过来的老耿打断：

“姑爷，这苏家这几代，都是卖布的。现在突然要改卖什么蛋制品，别说苏家人了，我一个护院听着心里都不舒服。我说姑爷，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说老耿啊，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呢？放心好了，你姑爷什么时候失手过？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的真实意图了。行了，也别愣着了，去帮我再订一批推车，准备再去做生意。”说着，宁毅递给老耿厚厚的一沓银票，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不是把布行卖了吗？”

听了这话，耿护院心里更不舒服。碍于姑爷的面子，也不说出口，悻悻地执行任务去了。感受到老耿的怀疑，宁毅摇了摇头：“唉，早该知道忍辱负重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现在连兄弟都不信任自己，真心难受。算了，为了日后布业的革新，我先忍了。眼下，可得好好经营着蛋制品生意。将来的所有本钱，可都得靠它呢。”舒缓一下心情，宁毅开始制作竹记加盟手册和梅兰竹菊印章，准备收集客人数据为日后的大数据分析做准备。

翌日，宁毅出钱在新门艺馆摆了一桌，请来了聂云竹、元锦儿和男德学院的所有学员，准备商议一起做这蛋制品生意。虽说上次洒酒事件后，宁毅和元锦儿的关系很是紧张。但前几日在聂云竹的煎饼摊前，面对姐妹俩的真心道歉，心软的宁毅虽说痛恨这般耍弄手段致人，倒也欣赏元锦儿这和自己类似的敢爱敢恨的不纠缠的性格，况且接下来，很多消息都要靠元锦儿来传播，所以宁毅也乐得和她化干戈为玉帛。现下，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宁毅拿出昨日熬了通宵制作好的加盟手册和印章说：

“诸位，最近呢，乌氏和姓宋的勾结，不让我们在主街道上摆摊，但江宁城街道纵横，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地方做生意。我希望呢，各位能组建竹记会，分区搜集客人的具体信息和个人偏好。我这里有一份竹记会簿册，还配有梅兰竹菊四章，顾客填写个人信息即可入会。凡竹记会会员，购买皮蛋达二十文就可获得一枚印章，集齐四个不同的章，就可兑换皮蛋或咸鸭蛋一颗。还望，诸君共勉。日后发达了，必定感激大家！”

一向与宁毅交好，男德学院的同学们二话不说，立刻揽下了任务，带着簿册和印章在江宁的各个大街小巷流动贩卖蛋类和收集顾客信息。不出一月，效果立竿见影。重聚在新门艺馆，李贫拿着账簿，颇为得意地宣布：

“诸位，咱们竹记各分铺运营一月，营收共计，三万八千六百三十两。扣除成本，净营收两万七千九百八十两。”

听到如此惊人的数字，在场众人都是又惊又喜，连宁毅都不例外。本来只是随意加的咸鸭蛋，竟然多赚了万余两。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耿护院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这这，这小小的蛋制品生意，竟然能赚这么多钱？！”被他的情绪感染，在场所有人都笑得很是开心，只有宁毅，在短暂的喜悦后恢复了平时处变不惊的脸色，微微颔首道：

“盈利大概在七成，是时候了。”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其余人都很疑惑，纷纷问道：“什，什么是时候了？”

挥挥袖子站起身来，宁毅宣布道：

“壮大产业，是时候了。眼下，咱们手头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我想呢，拿这笔钱开一家饭庄，名字就叫做竹记饭庄，由聂姑娘负责经营，日后作为我们的总店。在场的诸位，都可以入股。”

听到姑爷说要做大生意，老耿笑得更灿烂了。为姐姐无需再整日出去抛头露面而高兴，元锦儿也笑得很是开心。倒是几位赘婿，略微有些犹豫。沉吟片刻，高秋忍不住问道：

“就卖个皮蛋，你还开店，赔本怎么办？”

宁毅歪着脑袋假装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倒确实有这个可能性，那高秋，你要不就算了吧。”

感觉到惹了宁毅不快，高秋急忙陪笑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一旁的李贫也赶紧出来打圆场：“宁兄，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最相信宁兄了。”

软硬兼施，宁毅环顾一下四周：“那咱们，全票通过？”“好！”虽心存疑虑，但看宁毅从未失手过，几位赘婿也终是答应了下来。

见大家都在兴头上，元锦儿站起身来说：“大伙儿今儿都这么开心，要不然我就献唱一曲，祝愿大家前程似锦！”说着，走到古筝边就弹唱起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却也被不该听见的人听了去。

此时，在新门艺馆的另一间高级雅间里，乌启豪正陪着宋宪饮酒作乐。亲手给宋宪斟上一杯酒，乌启豪恭恭敬敬地说：

“今日宋都尉的恩情，他日乌家必然加倍奉还。”

满意地端起酒杯和乌启豪碰了一下，宋宪一饮而尽，急得乌启豪赶忙颠颠地再一次给他倒满。一边斟酒，一边回想起近来教训宁毅的经过和苏家的惨状，乌启豪忍不住洋洋得意地说：

“先前苏家那位赘婿，还想要高额收购蚕丝，那些蚕丝商，一听是都尉支持我们，纷纷都不敢吱声。现在连苏家的门店都关了。我看，他们是彻底怕了。这可，都亏了都尉您那！”

本是想拍马屁，不想直接拍到马腿上。沉下脸来，宋宪厉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告诉了别人，是我在与你交割岁布生意？！”

看着乌启豪满脸堆笑的样子，宋宪大概得到了答案。站起身来，宋宪缓慢踱到乌启豪身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次也就罢了，如若今后你再胡说八道，耽误了上头的事，今后你这颗脑袋，就不会再长在这脖颈之上了！”

万没想到宋宪会来这么一手，乌启豪瞬间气都喘不上来。就在此时，一阵歌声传来，救了乌启豪的命。

听到这悦耳的歌声，宋宪不禁转过头去仔细聆听，捎带着放开了乌启豪的脖子。走到门口，宋宪听着曲子，顿时乐不可支：“这小曲唱得好好听！”

感觉到宋都尉像是对唱歌之人有了些心思，急于弥补过失的乌启豪主动上前解说：

“是艺馆的红人元锦儿唱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宋宪瞬间两眼放光。早在前几日他企图在卖皮蛋的时候骚扰聂云竹时，她身边那个叫元锦儿的姑娘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现下，发现她不止泼辣，更是有一手吹拉弹唱的好本事，宋宪更是喜上眉梢。也不说破，宋宪走回原座喝酒吃肉。乌启豪则心领神会，暗暗示意一旁的仆人去把元锦儿叫过来陪宋都尉。倒也让宋宪暂时原谅了他之前的愚蠢。

此时，元锦儿一曲已罢，正受着众人的掌声，杨妈妈却闯了进来：“宁公子，今日，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掏出几两银子，宁毅塞到了杨妈妈手里。眉开眼笑地，杨妈妈接着说道：

“锦儿呀，这隔壁想请你过去唱一段。”

“这哪儿是请，分明是命令。”不满地嘟囔一句，元锦儿和屋里众人说了一声，起身向隔壁走去。满脸严肃地看了看隔壁，宁毅当然知道这是宋宪和乌启豪干的好事，只是眼下，一来这是人家艺馆的私事他不便干涉，二来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会惹来对方的疯狂报复，三来趁此机会结识一下陆红提对之后也很有帮助，因此他也没有说破，只准备一会儿按剧情走。倒是另一件事让宁毅很意外，那就是老耿在杨妈妈临走时没有抓她的胳膊，让他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和原来不一样呀，是老耿变得更克制了，还是……他喜欢的换成别人了？”思来想去，宁毅准备日后把这事儿搞清楚，原来的剧中，他一直认为老耿算是相当悲情的人物，想着能帮他改改命运。现在他穿越过来，又和老耿成为兄弟，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暗自下定决心，宁毅点了点头。

没了助兴之人，酒喝得也快，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宁毅一人刻意留下等待时机。不多时，“啪”的一声脆响传来，知道是时候的宁毅站起身来，挽起袖子就准备去借机教训一下乌启豪。

此时在隔壁，知道宋宪图谋不轨的元锦儿勃然大怒，砸碎了杯子就想离开，却在门口被乌启豪拦住。二人正僵持不下，闻声而来的宁毅赶到。他先一拳打倒钳制住元锦儿双手的乌家仆人让元锦儿赶紧离开，然后一个箭步窜到乌启豪身边就举起了拳头。深知宁毅拳法高强的乌启豪下意识地用双手挡住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面部，却被宁毅一脚踹在腹部，痛得他哭爹喊娘。感受到一旁恶毒的眼神，宁毅假装刚刚转身见到宋宪，挤出一个笑容说：

“宋大人，宁某打扰了，您请继续。”宁毅说着，走到门口就想出去，却被两个卫士持刀架住了脖子。虽说论实力，就这两个士兵，宁毅瞬间就可以秒掉。但由于不能和官府作对，宁毅只好强忍着下意识动手的冲动，任由两个卫士把他押回去按在了桌子上。

看着被卫士制伏的宁毅，被扰了好事的宋宪站起来，恼羞成怒地说道：“宁公子，本官的闲事儿你也敢管？你是想和本大人作对，是吗？！”拔出身边的剑，宋宪大吼一声，照着宁毅的脖子就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