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起来,外头晴丝一闪都带着白蒙蒙的热气。临华殿里已经换上了凉簟,乳母将晏宁、予治放在上面,或坐或拿,倒也自得其乐。
玄凌已经换了家常湖蓝色玉掐牙云单衫,“朕才多久没来你这儿,治儿和晏宁都会坐起来了。”
沉鱼剥了一枚荔枝放到他口中,笑道:“可不敢让皇上多来,前些日子皇上才多去了江婕妤那里看怀淑帝姬,就被贤妃好一顿排揎。臣妾也怕极了皇上的表妹呢。”
玄凌自己取过一把孔雀蓝羽扇扇着,“你怕什么?朕想宠着谁就宠着谁,蕴蓉么,朕不过是看在母后的份上。”
沉鱼伏在他膝上,婉顺道:“有皇上这话,臣妾就安心了。”
待到下次,胡蕴蓉想拿沉鱼立威之际,直接就被沉鱼当场撅了回去。
消息传到玄凌耳边,他不由轻嗤,“贤妃自负出身贵戚,却这样不识大体,如何像是贵戚之女?反而不如蓬门小女了!”然后下了口谕,夺去她协理六宫之权。
胡蕴蓉向来心高气傲,一时间被玄凌下了面子,直如迎面一盆冷水,浇的她心冷不已。
临华殿,沉鱼抱了一大束新折的木槿花,粉白嫣红,枝叶笔直,甚是可爱,她将花插入临窗长几上的大瓷瓶中,笑道:“她也是蠢笨,连我知道边境战事再起,赫赫大军都快打到雁鸣关了,国事危急,皇上本就烦躁不已,贤妃居然还拿着这些事去告状?皇上能不生气吗?”
锦葵嘴角含了一缕微笑,“可是在旁人眼里,却是皇上出面为娘娘出气呢。”
沉鱼“嗤”地一笑,取了把小银剪子,慢慢修剪木槿多余的枝叶,头也不抬道:“也多亏了莞贵妃前些日子伏低做小,生生将胡蕴蓉给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此事之后,宫中如沸物议即刻变得风平浪静,嫔妃相见时诸人亦愈加恭谨。
乾元二十五年五月二十七,太后再度牵动沉疴,崩于颐宁宫西殿,驾鹤仙去。玄凌痛不欲生,极尽孝道,为太后上谥号“昭成”,全号为“昭成孝肃和睿徽仁裕圣皇后”。
而此次摩格早有准备,厉兵秣马多年,蓄有不少粮草,又在雁鸣关外大肆收掠,又说要上京拜访大周皇帝。名为拜见,实为向玄凌夺取幽、云二州,又要每年封赏,以金银各三百万两,绸缎百万匹赏赐!
甄嬛同样愤然不已,但苦于后宫不可干政,只能婉转提及以时疫毒计用在赫赫大军上。
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二十,中京最酷热的日子。玄凌不欲在京师与他相见,便借“避暑”之名,在西京太平行宫召见摩格。
得到赫赫大军染上时疫的消息,玄凌终于在三日后晌午设宴于太平行宫,招待远道而来的摩格。
而沉鱼既知道宴无好宴,故而找了借口不去,抱着晏宁在膝上逗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母妃就陪着晏宁玩耍好不好?”
窗外夏花如锦,翻月湖上一捧捧红艳荷花开得密密匝匝,似是要将一生都这样燃尽了。
晚间传来消息,赫赫进贡的人熊突然发了狂性伤人,玄凌险些被伤,是贞妃徐燕宜舍身相救!
案几上以清水供养着大束新折的水玉莲花,沉鱼娇艳的容颜与花面交相辉映,更见娇柔旖旎之色。她取了白绢轻轻擦拭手指,神色淡然,“皇上如今在何处?”
林长恩道:“水绿南薰殿请了太医。”
沉鱼点点头,取下发髻上的海水玉缀珠明凤簪,鬓发微乱,又嘱咐几句让人看好晏宁和治儿,掏出绢子掩了掩眼角,顿时就红了眼,“皇上……”
于是众人就见姜昭仪哭着一路跑到了水绿南薰殿。
殿内昏暗,外头蝉声如织,密密如下着大雨一般。有太医提着药箱出来,沉鱼行至玄凌身前,跪拜如仪,声音哽咽:“皇上万安。”
背光的阴影里,玄凌神情难辨,伸手扶了她起来,柔声道:“起来吧,沉鱼,你一路哭着过来,朕要是再不让你进来,就真的让人看了笑话了。”
沉鱼素衣淡妆,神情哀婉,“皇上就是臣妾的天!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臣妾还要什么面子啊。”
玄凌忽然生了寥落的感叹,“好了,燕宜方才也吓坏了,你也去瞧瞧她吧。”
沉鱼道了一声“是”,随后听见玄凌隐约传来的一句话“让六王和莞贵妃过来”。
沉鱼收回目光,真可惜,不能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