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禧殿在上林苑风光曼妙处,周围疏疏朗朗,满宫内外只不见半株柳树、合欢、梧桐等易飞絮的树木,唯有一带清泉淙淙绕宫苑而过,倒也雅静。殿外遍植牡丹芍药一类富贵之花,正殿高大深远,三进深殿前花台下,疏疏地种了一些时新花草。两列蝴蝶兰夹杂着几行避烟草与蘼草开得如彩蝶飞雾一般,倒也灵动。
胡蕴蓉春风得意,在衣饰上更着意于华贵庄重,一袭朱紫色贡缎外裳,绣宫妆样式千叶攒金芙蓉,花蕊上皆缀了莹亮水晶珠子,颈间一抹叠翠繁花丝锦中衫透出一丝春意,映着头上一色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十二支景福长绵簪,行动间但闻环佩玲珑之声,整个人便似被笼在那一团金色的光晕中,叫人不敢逼视。
胡蕴蓉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燕禧殿此刻热闹得很,宫中除了端贵妃和贞妃,人人都去贺喜了呢,连德妃也却不过情面,亲自前来道喜。
胡蕴蓉浅笑盈盈,“端贵妃资历深厚,她不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见贞妃妹妹啊?”
德妃说道:“妹妹又不是不知道,贞妃产后身子虚,不太起得来,她素性又不太与人来往,所以只赠了一份贺礼,未曾亲自前来。”
胡蕴蓉眼角淡紫含金的胭脂敷得薄薄的,似孔雀打开的华丽的尾扇,她似笑非笑道:“哦,是么?贞妃身子虚弱,那就要安心养着,这两个月不宜再侍奉皇上了,叫内务府的人摘了贞妃的绿头牌吧,两个月不许侍寝。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上绿头牌吧。”
殿中奉承的笑意一静,然后复又说笑起来。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胡蕴蓉这把火可不就烧到贞妃身上了,杀鸡儆猴罢了。况且玄凌素来对贞妃不太上心,就算是知道了想必也无异议。
也难怪人心跟红顶白,现在太后显然对胡蕴蓉青睐有加,难保她不成为下一任皇后,她又是那样的脾气,宫中谁敢不趋奉?
胡蕴蓉正得玄凌盛宠,又得太后爱护,一时间风头无两,在紫奥城呼风唤雨,十分得意。
夏日时分,午后玉帘轻卷,窗内只有滴漏寂寞的响声慢慢晕染着时光。沉鱼午睡方醒来,予治和晏宁也醒了,乳母便将他们抱了过来。
沉鱼手里拿着拨浪鼓转着,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予治和晏宁的注意力,伸着白藕一般的手臂来抓。
林长恩一直在旁边等着,直到沉鱼命乳母将两个孩子抱下去,才上前来回话,“贤妃以边境战事吃紧,国库空虚为由,想把甄大人和翁主的婚事办得风光体面,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吩咐了内务府,将柔仪殿和空翠殿上下月例各削去半数。”
沉鱼轻轻一晒,“莞贵妃就算了,毕竟是自家哥哥成亲,出些银钱而已。至于贞妃,看来上回的事贤妃心里还未放下。”
林长恩垂着手道:“虽说柔仪殿上下都削了月例,但是四殿下那一份却不曾少。”
沉鱼徐徐道:“贤妃若想登后位,在子嗣上是万万不能与莞贵妃相比的。齐王也年长成婚,名义上终究还是朱氏的养子,晋王与赵王生母都在,唯有惠仪贵妃所生的予润……”
林长恩道:“奴才愚钝,咱们是不是也要动一动?”
“眼下还不是时候。”沉鱼摇头,淡淡笼烟眉扬起,“只要她不将主意打到治儿身上,我们就只管看戏。”
太后向来视后位为朱家女人的私有物,有的人想要世袭的承恩公爵位,太后就不一样了,她想要世袭的后位。胡蕴蓉不过是被太后拎出来和甄嬛打擂台而已,她就坐等看戏就好。
于此,宫中关于莞贵妃离宫修行的流言日日甚嚣尘上,渐渐传得离谱,起初不过是说莞贵妃性情孤傲,于圣驾前放肆嚣张,被废离宫;渐渐言及离宫是因害死华妃、逼疯秦芳仪之事败露;更有甚者,议论起莞贵妃离宫后如何狐媚惑主,设计勾引皇帝再度回宫。因有鹂音贵嫔媚药惑主之事,也被移花接木到她头上,也有说莞贵妃用五石散迷惑圣心,还特意安排了与其容貌相仿的傅如吟入宫。
胡蕴蓉也趁机进言说莞贵妃不适宜养育皇子,想要接了四殿下去燕禧殿养着。予润是甄嬛好姐妹的遗腹子,甄嬛怎么可能交给胡蕴蓉抚养。想来玄凌也知道甄嬛和沈眉庄姐妹情深,一时倒也没答应下来。
甄嬛见局势被动,对外做出一切以燕禧殿的事物优先,柔仪殿愈发低调起来,更显得燕禧殿春风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