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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幸安

林深不见麓

  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阵扰人的电话铃声吵醒,我半梦半醒地去接:"喂..."​心里都快把对方骂惨了。

  "小麓小麓!幸安在不在你那儿?"​声音好像是戚郁,特别特别着急的样子,气都来不及喘一口。

  "唔...幸安?没来过啊?他昨晚不是...不是和你...和你在一...一起么?"​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完全搭落了下来,手机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只听电话那端戚郁更加急的嗓门提高了——"幸安他从昨天就没回家过!"

  我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全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紧张地问——"怎么会..."

  戚郁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可能因为我说的一些话激到了吧,我不知道...对不起..."

  我说:"戚郁,你在哪现在?我来找你。"

  火烧火燎地赶到了音乐广场,大老远就看到了戚郁独自等候的背影,我赶紧跑过去——"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了?昨天我上车前看到你们从饭店出来还在一起说话呢,你...你到底..."

  他皱着眉头,老老实实地阐述:"其实昨天,我带他一起来看我爸的,那些水果牛奶也是他买的,可能之前的事他一直以为是他的错所以想尽力讨好我爸,让我爸对他看法变一变,但是在走到病房门口,他还是退却了,我留他在门口等,我进去送了水果就出来了,看他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我问他肚子饿不饿,他说不饿,还问我我爸吃了没,说完这句话,他肚子就咕咕叫。"

  "我带他去了医院不远处的小饭店吃饭,他挺满足的,吃完了出来我对他说,我没有办法为了他放弃家庭放弃父母,我说我还是选择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我们两个还是保持距离不要太频繁联络比较好,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好像说得太直白了,于是我就去你妈妈家跟他道个歉,没想到你妈妈说幸安没回来过,我打了他电话被他拒接了,我有点慌了。"

  听完他的话,我盯着他看了好久,我能想象到鹿幸安当时是有多失望,我也一瞬间明白了他所有的情愫,也许,他还不懂,但是就是这么无法反驳的情感。

  我有些哽咽了:"我们去找找吧。"

  我们找遍了商场、公园都没看到鹿幸安的身影,我俩碰头的时候,彼此默契地摇摇头,然后失望地垂下脑袋,我听见戚郁拨号的声音,抬头一看,炽热的阳光下,他眼角的汗水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失落地看着手机屏幕,再次摇了摇头:"还是关机..."

  我的脑海里飞速旋转着一切可能,最终我灵机一动:"酒吧!"

  他半信半疑:"酒吧?"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问:"白天酒吧开门吗?"

  我说:"去问问。"

  于是,我们两个来到了这个比较知名的酒吧街,果然,白天这里荒僻至极,人烟稀少,偶尔看到一个清扫大街的环卫工,我们俩奔跑的脚步声在这上空显得尤为刺耳。

  我一边问环卫工人一边比划着身高:"师傅,有没有看到这么高...嗯...比我小点的男孩子?"

  他拿着大扫帚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谢过之后,我看到前面有一家酒吧的玻璃门正开着,有些欣喜地冲进去,四下张望着,几个服务生正在疲惫地做着大扫除,只有吧台里亮着灯,舞池一片昏暗,我立刻跑过去,气喘吁吁地拉住一个服务生,问了刚才和环卫工一样的问题。

  他也摇摇头,并且用冷漠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我是贼一样。

  "走吧,小麓。"​戚郁拽着我的胳膊往回拖。

  我甩开他的手臂,执拗地喊着:"不行!我不找到幸安是不会罢休的,昨天你说的那些话...你知道对他伤害有多大吗?他..."

  看着戚郁苍凉的目光凝视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而我却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这里还有别人的原因,我说不出我想说的话。

  于是,我紧紧咬了咬唇,咽了咽喉:"不管怎样,我都会找到他,他是我弟弟,他要是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垂下眼帘,光线有点暗,我仿佛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

  我们俩僵持了一阵。

  空寂的大厅传来似熟悉的声音——"谁在吵吵嚷嚷,还没营业呢,吵什么!"

  我们几乎同时朝身后看过去。

  我屏息。

  我对那家伙有印象,那天把森带走的那个人,当时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看到我也震惊了一下:"哦,是你..."

  想必他也看到了此时我眼里的杀气,他的笑明显怂了下来:"别这么看着我,来说说,你们来这里干嘛?这可不像....你要来的地方...."​说着,他走上前来,笑里藏刀地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的骨头像被捏碎了似的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眉头,没有吭声。

  戚郁老老实实地问他:"我们来找人的,嗯...昨天晚上有没有一个男孩子独自跑过来喝酒...大概三十出头..."

  他爽朗地笑了:"哈哈哈,来我这里的当然都是来喝酒的,不止喝酒,还有聊天的呢,你说的...哪一个啊?"

  我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拽着戚郁就想走,临走之前还不忘瞪着他说——"我们走吧,幸安不会在这里,别跟这种人说话。"

  "幸安?"​他琢磨着我说的这个名字,眯着眼琢磨的模样像极了品一壶好茶的样子。

  不过我不想理会他,带着戚郁赶紧离开了这里,​我们谁也没说话,走到了这里唯一的公交站上。

  "报警吧。"

  我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异常坚定、认真。

  我说:"我相信幸安,他一定会回来的,这孩子没有什么隔夜仇,只不过当时心情一定烂透了出去散散心,一定会...回来的吧..."

  我也不确定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希望他只是心情差去散个心喝了点小酒然后自己去旅馆睡了一晚,希望如此吧,希望别出事,别出事。

  但是,墨菲定律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鹿幸安在失踪第三天的晚上回来了,我疲惫地回到了出租屋,拖着不想走路的步伐上了楼,抬头看到一个蜷缩蹲着的身影,我走过去:"你..."

  他抬起脸来,我震惊了——"幸安!!"

  他的脸脏兮兮的,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不整齐,眼睛红红的像哭过了一样,简直就是外面的流浪汉。

  "哥...."​他嘶哑了嗓门喊了我。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请进了门,我把我的毛巾打湿了递给他:"擦擦脸吧,三天没回家,你流浪去了啊?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他接过我的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擦着擦着又哭了:"哥...对不起...我...我再也不跑了,我好害怕,好害怕他们会找到我...."

  我揪起了眉头:"他们?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

  他把双腿蜷缩起来,整个人抱作一团,两只眼珠子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四周,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慌张的神情稍许好转。

  我又问了一遍:"你倒是说啊,幸安。"

  他低下头去,沉沉地呢喃:"我没有脸见人了,我这辈子的耻辱啊,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紧紧凝视着他,我没开口追问,默默地听着鹿幸安令人发指的陈述。

  "大叔说的那些话我真的好失望,当时心情真的烂透了,心里堵得慌,我什么都不顾就跑了,我不想看到他,明明我已经很努力的去挽回、去改变,却还是改不了他父亲的态度,我好累啊,一个人去了一家酒吧喝酒,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进酒吧,一直以为酒吧是让人宣泄情绪的地方,因为这里很吵,人很多,不会被人发现此时此刻低落的自己,我可以一个人默默地释放情绪。"

  "后来,来了一个人,和我说了好多话、好多话,说着说着我有点想睡觉了,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喝酒,第一次喝就出洋相了,还是在陌生人面前,特别尴尬,我直接睡过去了什么也没感觉了,等我醒来,我躺在一张床上,我的头、我的身体都好痛好痛,骨头像裂开了一样,我的衣服、裤子全都凌乱地落在地板上,我不知道昨晚我到底怎么进的房间,直到门开了,昨天那个陪我一起喝酒说故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递给我一杯液体,说是醒酒茶,我没有接,我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问他是不是要劫财,我加了一句我没钱,他哈哈大笑,凑过来对我说他不是劫财,是劫色,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很快,我像知道了什么,我想跑却被他抓住了,被他手下几个人打了一顿,我根本打不过他们,只能....屈服....我害怕啊,我根本逃不出去,这两天我接到的几个客人都..."

  "你别说了!"​我突然制止他再说下去。

  紧接着,我目露凶光地看向无辜的他,质问道:"那个人...那家酒吧...你还记得吗?"

  他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和我描述了那个人的长相,和我想的完全一样,就是上回在那家酒吧遇到的男人,就是过去把森带走的那个男人。

  我把他安置在我的出租屋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我带他去了医院检查身体,​医生用很怀疑的眼睛扫视着我们,还问我们有没有过激的行为,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医生有些气愤地叹了口气:"括约肌严重撕裂,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不好玩,玩这些..."

  我惊征。

  括...括约肌​?

  "医生,其实我们不..."​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医生严肃地说:"别解释,我不管你们的私生活,我只管给你们开药,只是好心提醒。"

  我看了看身边的鹿幸安,想了想,最后决定:"他是我弟弟,我们住院治疗吧,不管怎样,先让他恢复正常。"

  "哥..."​鹿幸安在一边小声呼唤我,我忙抓住他的手腕,镇定地摇了摇头,他没再说话。

  我让他住院治疗,也是为了不让妈妈发现异常,办理入院手续以后我打电话给鹿舒绵,我说幸安这些天在我这里住,让她放心,她倒没察觉什么,只是说让我好好照顾幸安。挂了电话,我的心微微地泛酸,很快,我镇定自若地走回了病房。

  床上的鹿幸安安静地打着点滴,我走过去说:"好好休息吧,这是消炎的,一会还有外用的药膏,护士说每天三次,你一个人不行,我帮你。"

  他隐忍着什么,眼睛没瞥我,颤着唇问我:"妈呢?"

  我说:"我跟她说,你这些天住我那儿,她还不放心我啊,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突然看向我,眨着眼望着我:"也不会告诉...大叔吧..."说完,他立刻低下头去,眼神慌乱地躲闪着。

  我仿佛从一开始就明白他,我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轻轻地笑了笑,凑过去,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说道:"休息吧。"

  他信任地看了看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是瞒不住戚郁敏锐的神经,想都没想到他会来单位找我,严肃地看着我,质问我:"我去你那儿找过了你不在家,家里也没别人,伯母说你跟她说这些天幸安和你在一起,说,你把他藏哪里了?"

  "我..."​我的眼神飘忽不定。

  "说。"​他步步紧逼。

  没辙,我只能坦白:"他住院了,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出这些破事,也不会住院,也不会承受这些。"

  他怒目圆睁:"住院?"

  我带着他来到了医院,他冲进病房的时候,鹿幸安刚好喝完了水,把水杯放回床头柜,抬头就看到戚郁焦躁的神情,疑惑地眨着眼睛:"大...大叔...哥?你..."

  我无奈地撇下嘴角。

  戚郁走过去,揪着眉头,急切地问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垂下眼帘:"我..."

  我在床尾傻傻地站了些许,想了想,随便找了个借口:"你们先聊,我出去买点喝的。"

  消炎药可以恢复他的伤口,但是却没有药能补填他心里的口子,我不知道他会用多久去忘却那些晚上,我望着深蓝的天空,脑海渐渐呈现出一张脸庞,自从他的出现,颠覆了我所有的生活节奏,也捣乱了我身边的人。

  罪魁祸首!

  四个字快速闪进我的胸膛,我要去找他,我要告诉他该怎样就怎样,谁都别想试图改变什么,有些事根本无法改变,都是注定的,也别妄想。我驱车赶往他的地方,最近他换了一份工作,在一家蛋糕店做学徒,他说过这份工作比之前都好,天天闻着蛋糕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他也说过,能让人忘却忧愁的最好办法就是大吃一顿。

  我下车看到他正在店里清理着货架,围着围裙,像模像样,他冲里屋应了几声就跑到了收银台忙碌,我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敲了敲玻璃窗,他抬起头看到是我,冲我笑了,笑起来特别像特别像那个人,我有一时的心软,但很快我又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

  我在拐角处等到他,他擦了擦手掌,笑着问我:"吃饭没有?要不一起去吃点,我刚和店长说了出去吃。"

  他像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心情去吃饭,我二话不说举起拳头挥在了他的脸上,他想也没想过我会给他这样的打击,一下没站稳倒在了地上,懵住了。

  我气愤地指着他:"你别再出来害人了,也别想融入正常的世界,你不配!我求求你,该回哪就回哪去吧!"

  他摸了一把被我打肿的脸颊,慢慢地站了起来,冷漠地看着我,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你从那里离开以后,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去找个无辜的人代替你,做你的替死鬼,而那个替死鬼为什么会是我弟弟!!"

  他的瞳孔渐渐紧缩,呼吸紧紧地绷住。

  我紧握的双拳剧烈地在颤抖着,我跟他僵持了很久很久,我能感受到我的眼眶冒着火,我真的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我真的恨不得再踢他几脚来泄愤,但是,我除了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剧烈地狂跳以外,身体无法动弹,是什么让我心软了,我恨此刻的自己。

  最终,我磨着牙根对他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不多说,我重重地与他擦肩而过,再也不回头。

  我这个人说到做到,我不会再想见到他,即使在某些寂静的深夜,某种情愫慢慢滋生,我也不会再想去见他,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我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得一干二净,删除的时候突然翻到了"阿树"的聊天记录,我的心动摇了,这个名字从我心底销声匿迹多久了,聊天记录最后一条的显示时间是十一年前,原来过了那么久了啊,但是我却还舍不得删掉他的OICQ记录,我叹了口气,什么也不去想,但是闭上眼,十一年前的景象再次零零散散地划过我的脑海。

  没出三天,我就从新闻里得知,那条酒吧街一夜之间全部被查封,所有人全部落网,一个都没落下,新闻图片上那个挑衅过我们的男人一脸沮丧地低着头,新闻还报道这个组织幕后老大也已在国外被抓获,这下可真的是令人欣慰,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坠落进去了,不会再有...

  没有了某个人,我的日子又恢复宁静,再也没有什么破事找上我,我在单位和出租屋之间形成了连接线,尽管每天的生活尤为枯燥,但是已成习惯,有些事,成了习惯就改变不了,一辈子就这么很快地会过去。当我偶尔有一次路过那条街的时候,正看到两三台挖掘机停在门口,里面传来"哐哐"的巨响,看来是要拆了,我嘲讽地撇起嘴角。

  街口的环卫工人握着扫帚,驻足观望了好久,终于低下头不停地摇头,嘴里嘀嘀咕咕:"真可惜了,你说,挺俊一个人怎么就和这儿牵扯上?唉..."

  我无意听到,快步上前询问:"师傅,您刚说哪个人?"

  他在阳光下打量着我,然后说道:"前段时间警察都来了,抓走好多人,都是些年纪轻的,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又跑过来一个小伙,朝着那酒吧跑进去,"他指了指前面我们曾进去找过鹿幸安的地方,"当时那里面还有蹲守的警察,那小伙子进去做啥呢?果然,没出三十秒,他又慌张跑了出来,因为跑的太急,撞上电线杆了,后面追着的警察往他膝盖开了一枪,他那个叫疼啊...唉..."说罢,又无奈地摇摇头。

  我好像猜出了什么,但还不确定地比划着:"那家伙...长什么样..."

  他说:"没仔细看清,但人挺高的,腿长有啥用,还不是跑不过警察的枪杆子。"

  当我知道是他以后,我的心却归于平静,最后看了一眼即将拆了的酒吧街,冷冷地撇下眼走了。人果然是孤独的,不会有人真的陪你到最后,陪你到世界终结的也许真的只有你的名字,你深爱的、深爱你的可能都会借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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