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较量

　　我找了一圈，终于在屋子后面的庭院里找到了麦穗​，他背对着我望着不远处的青山，我上前，蹲下身，刚想开口问出我想问的话。

　　麦穗像是发现了我似的抢先说了:"那不是我妈，我妈早就去世了，这个糟老头子顽劣成性，五十岁娶了麦煦他妈妈，六十岁和我妈生下我却从未给我妈法律证明，呵呵，他要没有钱，比他小三十岁的赵淑芬会看上他？"

　　"你真不打算继承那个道馆你就直说，逃避没有用，"​我蹲着久了，腿有些麻，忙站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纨绔子弟的想法，也不想搞懂，我就问你，啥时候回学校？"

　　他轻笑出声，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我才羡慕你啊，虽然你穷，但是你自由啊。"

　　"你好像很礼貌地说了贬低我的话？"

　　"哈哈，没有没有，"​他看了看手机，"一会我们就回去吧，这里离学校还是挺远的，估计到学校天就黑了。"

　　我点点头。

　　麦穗准备带我观摩观摩跆拳道学生之间的比赛，我俩说笑着走上道馆二楼，被铿锵有力的打斗声吸引，我好奇地探头进去看着，底下几十名学生席地而坐，比赛场上两名学生正打得不可开交。正看的起劲之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们——"麦穗？何，何麓？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同时转过头去，眼前穿着道服的竟然是姜训？

　　麦穗像变了个人似的，惊讶？惊恐？惊喜？"姜老师？你......你怎么？"

　　"哈哈哈，在这里你们家才是我的老师，我已经在这上课一个星期了。"​说着，他撸起袖管，展示他的肱二头肌，"就当做强身健体。"

　　"可以啊，姜老师。"​我欣赏地拍了一下他坚硬的臂膀，上下打量了下他。

　　"这家道馆还真是你家开的啊，看不出啊，麦穗？哈哈哈。"姜训骄傲地仰天长笑。

　　我说:"他可是要继承这家道馆的继承人哦，你可别小瞧他，哈哈。"

　　麦穗在底下不停扯着我的衣服。

　　姜训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继承人？你是这家道馆继承人？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就你？"

　　麦穗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

　　"好了好了，"​姜训挥了挥手，"别开玩笑了，你就一菜鸡怎么可能继承道馆，继承道馆起码要拥有怎样高超的武力你也知道吧，你在学校看到一只蟑螂都喊妈的胆小鬼怎么可能，我才不信，菜鸡！哈哈哈！"

　　面对他无休止的嘲笑与讽刺，我想替麦穗反驳几句却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因为姜训说的是实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麦穗深深低下头去，拳头握紧，像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也有可能对于这一番无力反驳的事实而难过，我心疼地搭上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说着，我抬起头冲姜训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却没领会我的意思，还在那儿开怀大笑:"哈哈哈，菜鸡，菜鸡！"

　　"够了！"​我从未见过麦穗这样发怒过，眼眶瞪得通红通红，"我不是菜鸡，我不是！不是！我这就去证明给你们看！"

　　"麦穗......"​我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他已经消失在我们的身边。

　　我正担忧之际，姜训在我耳畔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有好戏看咯～"

　　我和姜训找了好久都没找着麦穗，我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麦穗那小子上哪儿去了......"​还没说完，我隐约听到楼下花坛传来一阵殴打。

　　我和姜训确认了下眼神，忙飞奔下楼，果不其然，这两兄弟早已换上了道服，而我们赶到时看到的局势是麦煦的优势，麦穗被打趴在地，手掌想要撑住地面努力站起来，却无济于事。

　　"麦穗......"​我想上前拉他一把，却被姜训用力拽了回去，我抬头看向他。

　　他冷冷地说道:"别管他。"

　　"可是......"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我无奈，只能鼓起拳头，小声地替麦穗加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他才让我看清，他的脸上、脖子已经到处都是血瘀，但是那股傲气的眼神却从未流露出害怕，嘴上拼命逞着强​:"我，不是菜鸡......"

　　说罢，他紧紧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摆好了应战的姿势。接下来，我就像在观看一部热血电视剧，而麦穗全程闭着双眼，但麦煦的每一次招式都被他格挡了回去，等到麦煦的精力越来越疲乏，麦穗开始反攻，这一次轻而易举地就将麦煦擒下，而麦穗却说:"我还没出绝招呢，要试下吗？"

　　麦煦趴在地上，喘了好久，才有气无力地笑了下:"哈，算了。"

　　麦穗这才松开他的手，睁开眼睛，从麦煦的身体上站了起来，来到我们身边，看得出他有些虚脱，但依然倔强地瞪着姜训:"可以了吧？"

　　还没等姜训说话，他与我们擦肩而过，走进了屋子，过后，姜训得意地吹起了口哨？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地问他:"哎，你这一招是......激将法吧？"尽管他环抱着胸，望着麦穗消失的背影，没有立刻回答我，但我已经知道了所以然，"可以啊，老姜？哈哈。"

　　"啧，"他终于看向我，并且一胳膊把我揽过去，我差点被他摁地上去，"谁允许你这么喊我？喊训哥！嗯？"

　　"哦，好好好好！训哥！"我只得求饶。

　　本来说好下午回学校的，结果又没找着麦穗，走到三楼的时候正好撞见姜训，我们几乎问出了同样的问题，看见麦穗吗？又同时摇了摇头。与此同时，走廊的房间隐约传出谈话声，我们蹑手蹑脚地凑近一扇嘘掩的房门，从门缝里看过去，有张大的办公桌，四面都是书架，像是办公桌，麦田正襟危坐。

　　眼前背对着我们站着的就是麦穗。

　　"听说你和麦煦比赛了并且还赢了？"

　　"嗯。"

　　"赢的滋味怎么样呢？"

　　"我只是想证明下自己，但并不在乎赢了的结果，麦煦说愿赌服输，再也不跟我争道馆了。"

　　沉默了许久。

　　麦田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道馆给你继承吗？"

　　"......"

　　"对不起，穗儿，也对不起你妈妈，当年没有好好照顾到她，也许人只有到了弥留之年才会反省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如果你妈妈还有在天之灵，她应该会知道这间道馆只是一个补偿，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这一次，麦穗没有与之相对，低着头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紧握的双拳不再隐隐作颤，直到手指慢慢舒展开，紧接着，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需要你的补偿，她也回不来了不是么？"

　　麦田吸了吸鼻，从座椅里站了起来，慢慢踱到他的跟前，微微抬起头望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伸出左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

　　麦穗抢先说:"不过我也可以接受，毕竟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拥有过一样东西，不是吗？但是，我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别说一个，一百个都答应你。"麦田做了个ok的手势，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把道馆的法人代表写上我和麦煦两个人的名字，"他的回答让我们为之震惊，"我看得出，他也很爱道馆，很爱跆拳道，我继续画我的画，我不在就全盘托付给他，这样对谁都很公平。"

　　回应他的是麦田爽朗的笑声，很久没作答。

　　麦穗很努力地站着等候他的答案。

　　麦田郑重其事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笑容逐渐无奈地与之擦肩而过，看了一眼门口，似乎早就注意到门口有我们两个偷听鬼似的回过头说了句:"回去吧，你朋友们都等着你呢。"

　　麦穗的嘴角逐渐上扬。

　　看来事情圆满画下句点，我不禁打了个哈欠，跟随姜训离开了办公室的门口，姜训唉声叹气地插着口袋:"唉，看来我又要找新的体育助理了。"

　　我歪过头去:"嗯？"

　　没想到他突然揽过我的肩膀，说道:"要不你跳槽给我做助理吧，看你还挺厉害的样子。"

　　我忙甩开他的手臂，反驳道:"我厉害什么呀，从小就没正儿八经地上过体育课，因为经常生病。"

　　"那更要加强锻炼了呀，就这么决定了，开学我就跟林深说去，何麓是我小弟了，哈哈哈！"

　　"拜托？我没同意。"

　　我俩的嬉笑声回荡在走廊上。

　　这个年过得还挺充实，除了在酒店打工能赚一笔是一笔，每天和阿树报备日常也是一种快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件无聊的小事会被一个逗比青年说成一段笑话，大年初一的时候，我照常忙碌穿梭，竟又遇到了何淑暖这丫头！她眉眼弯弯地挽着的男人竟依然是时朗！真不敢相信，她的qq空间动态自从时朗失踪后一直在发感伤的段子图文，这会又好上了？女人心，海底针。

　　我赶紧偷偷跟了上去，想摸清楚这两人到底闹得哪出戏，这回多了一个偷窥搭档——阿树从身后拍了我一下，我立刻示意他嘘声并躲在了楼梯的转角，望着他们俩坐在靠近楼梯的一个情侣座位，有说有笑。

　　我嘀咕着:"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树说:"青春期的孩子往往都有逆反心理，你越让她不要做的事她偏要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懂不？"

　　"这可不行，她这样可要吃大亏的，哦，这个男人先打你一巴掌让你哭得死去活来，一会儿回来又给你一颗糖哄哄又好了？"

　　"女孩子都吃这套，只要这个到位......"说着，他朝我使了个眼色，大拇指与食指一遍遍摩擦作出要钱的手势。

　　"不行，我要问问她去，"说着，我一把抢过路过的一名服务员的空托盘，"这个借我用用。"他见我穿着工作服，也没说什么，然后我把两只盛满柠檬红茶的高脚杯放在托盘上，淡定自若地走过去。

　　这两人聊得正欢，何淑暖笑得呲出两副大牙，我清咳了一下，对她俯身:"何小姐，服务台有人找。"

　　她不解地看了看我。

　　我快速地把托盘里两杯饮料摆桌上，二话不说拖起她，临走前冷漠地对时朗说了句:"去去就回。"

　　我把她拉到大堂，有些生气地质问她:"你这丫头搞什么鬼？怎么又跟他好上了？"

　　她想了想，嗔怪道:"哎哟，误会了误会了，那次他是因为家里有事，才突然走的，而且他已经把那天的饭钱还给我了......"

　　"他家能有什么事？你不问吗？"我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

　　"这个我又不敢多问，毕竟我跟他交往没多久......"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总之，这个不靠谱，"我直接与她摊牌，"换一个！"

　　她一下子急了:"什么意思！"

　　就当我们要争起来的时候，阿树掺和进来做和事老，他耐心地哄着她:"别听你哥的，听我的，阿树哥不反对你们处对象，你有你的恋爱自由更何况你现在是叛逆期，越不让你做的事你就越容易产生好奇想去尝试对不对？"

　　何淑暖啥也没说，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反问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阿树微笑着搭着她的肩膀，"去和喜欢的人相处吧，挥霍属于你的青春，不管你们逛街也好，吃饭也好，看电影牵手拥抱都好，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把自己交出去，否则你会后悔，当然啦既然你在叛逆期，越不让你做你就越想做，那你就去做吧，反正有什么后果别来找我们，ok？"

　　他的长篇谬论把我都听懵了，张着嘴瞅着他，想不到阿树这么伶牙俐齿会哄女生？真难为他那么久没有女朋友了。

　　过了许久，何淑暖笑了笑，眼神看似特别认真地回应他:"其实我都懂，你们也是为我好，我懂，阿树哥你说的我都会记住的，你们放心吧，我就算再叛逆也是个理智的少女，我要进去了，太久了时朗等急了。"

　　阿树松了口气，我的心还没完全落地，但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我努力将自己的心情归于平静。尔后，她转过身来，冲我们喊:"放心吧，你们也要幸福！"

　　我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阿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我:"谁？幸福？"

　　我恶狠狠地说:"这丫头又吃错药了别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