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纨绔

　　他们争执了有一段时间，这群坏人想对麦穗做什么，我四下张望着，瞅准了煤气灶上的一根擀面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门就挥了上去:"放开他！"

　　"邦——"

　　擀面杖重重地敲在某个黑衣男子的脑袋上，我震惊，妈呀！这铁头吗那么硬！

　　就连身后的麦穗着实吓得不轻。

　　被我打到的男子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恶狠狠地瞪向我:"哪来的臭小子？"

　　我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伸出手护着麦穗，有些底气不足地叫嚣着:"麦穗是我朋友，你们谁啊！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嚣张跋扈而火冒三丈，反倒看起来气消了似的，稍稍往后退一步，另一个黑衣男人推了推黑色的墨镜，淡定自若地说:"馆长说要留活口，所以我们并不想杀生，你最好给我们识相点，但是，你后面那家伙我们必须带走。"

　　我撩起袖管准备大干一场:"好啊！我好久没热身了......."​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冲上来就对我使劲拧了胸口、腹部、脖子，那力道......我有一刹那眼前天昏地暗，吱不出声甚至有一种呕吐的欲望，我是怎么了？

　　"撤！"​其中一个人停了手，冲同伴挥了挥手，两人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捂着被戳中隐隐作痛的腹部，声音气若游丝地僵持着:"等，等.......等一下.......还没......."

　　"何麓，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下吧。"​麦穗扶住我，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

　　"他们擅长穴位攻击，招招致命，我看你应该是有了内伤，走，上医院！"​他不管我是否同意，执意扛起我的胳膊，拖着去了医院。

　　他陪我做了全身检查，我们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报告的时间，我渐渐了解了这家伙骇人听闻的背景。

　　我先问:"你说吧，这些人是谁？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来:"昨晚跟你说过我家是开道馆的吧，比较有名、历史悠久的天惩道馆，年年桃李满天下，我爸那个糟老头子六十岁娶了我妈有了我，我妈生我的时候才二十岁，他却不懂得珍惜，我妈落下了月子病三十岁就离开了我，那个家我一刻都不想呆。"

　　我望着医院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无一刻着凝重的霜，我却坦然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也差不多吧，你昨晚还说什么羡慕我，呵呵，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我妈在我一岁就离开了我，明明是背叛，我爸却原谅了她，我甚至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我没再说下去，眼底渐渐笼罩一层白雾轻轻晃动着。

　　我俩再没谈下去，各自怀揣着心事，呆若木鸡地在这间忙碌的医院里傻坐着。也许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女人，我是不是该问她为什么当年抛下我、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

　　可是。

　　她是我妈妈啊，是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人。这些年来，我无法做到去恨她。或许，就和爸说的吧，"她遇到了幸福"，是啊，她幸福，她过得好就够了。

　　"何麓，何麓，谁是何麓？"

　　清甜的嗓音打破了我的回忆，我看过去，年轻的护士正端着一本报告呼唤我的名字。

　　我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我，我......"

　　她把报告递给我:"喏，你的验尸，哦不，体检报告，收着。"

　　我一脸黑线。

　　麦穗抢先一步翻阅了起来，以看火星人的眼光看着我:"天哪，指标竟然全部正常？那两个人精通穴位打法，招招致命啊，你怎么可能......."

　　我苦笑:"可能以前打架打多了吧，皮糙肉厚，哈哈哈。"

　　在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下，麦穗终于勉强地同意回去探望下那个家，他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竟然让我陪他去，我应允了，反正我这历经多年的锤打也变得不再害怕未来的棍棒，而他说的却是要死一起死，我生气地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我以为林深的豪宅已经算够壕了，当我看到麦穗的家才知道原来是我的世界观太浅薄。原谅我的又一次没文化，继续用了"卧槽"这个粗俗之词。林子深处便可见若隐若现的跆拳道馆，白色的砖瓦被阳光洗得更为透亮。

　　真想不到这家伙还是个富二代！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他轻轻推了我一把，催促道，"跟我进去吧，我们争取天黑就回学校。"

　　我跟在他的身后，不解地问:"你就那么讨厌你爸吗？其实也没必要吧，你爸现在估计也八十几了哪里还有精力训你呢......"

　　"他就算死，也有精力把我骂个全面再合眼。"他在我前面淡淡地却也狠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禁抖寒。

　　穿过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枝丫在地上投射出一个个圆形的光斑，我有些恍惚。

　　突然，静谧的小道上响起一个高傲的声音——"想回家了？"

　　我俩转过身。

　　不远处，一个男人背着光地站着，影子斜斜地拉长了，他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我困惑地看着他。

　　而，麦穗没有转身，愣愣地看着即将到达的道馆，一言不发。

　　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看是有预谋的吧？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得手。"

　　他还是没说话，像是一个失去语言功能的木头人。

　　"你......你是？"僵持片刻，我小声地问道。

　　然后，我看着他绕过我的时候还把我推开，径自揽过麦穗的肩头小声说着什么似的，仿佛我就是一个碍眼的路障。

　　不过，麦穗没买他账，一把推开他，锐利地放出狠话:"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计较的，抱歉，麦煦先生。"

　　我去，这家人的名字怎么那么神仙？我猜他爹是不是叫麦田？我打趣地想着。

　　"我们走，何麓。"他拽着我头也不回地往道馆走去。

　　道馆明亮的大堂里不时传出铿锵有力的呐喊声，好壮志勃勃！我凑近他耳边轻声问:"那个，是......谁呀......"

　　他回我:"算是我哥。"

　　嗯？算......

　　我还纳闷着，他早已甩下我往楼上走了去，我一步三摔地跟上去。跟着他到了三楼最里边一间教室，听到他唯唯诺诺的一声"爸"，我这才驻足，把脑袋往前凑了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教室门口，身边毕恭毕敬地站着一名戴着黑墨镜的侍卫，老人穿着肃穆端庄的黑色西装，抱着二郎腿，看着里面的比赛津津有味，听到这一声"爸"，有些喜出望外地转过头来。

　　不一会儿，老人泪目，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麦穗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你.......你终于回来了，穗儿......"

　　"你别这么叫我，肉麻兮兮......"

　　"好好好，回来就好，咦？"他的视线注意到了我，"这位是......."

　　我忙说道:"我叫何麓，我是......"

　　麦穗立刻抢话:"他是我朋友，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怎么听着有些刻意炫耀？

　　再看老人的脸色有些怀疑但又肯定地去相信他说的话，稍稍点了点头:"哦，外面结交的朋友哦......可以......"

　　麦穗接着说:"这次回来就是问候下你，看你没啥事就好，下午我就回去。"

　　"就不可以多待家里一会？"老人的嗓门突然提高两倍，吓得我不敢吱声！

　　"走，何麓，我带你逛逛去。"他完全没有理会老头子的发怒，突然转过身向我说。

　　我百般为难，朝他使了使眼色，他瞥了一眼身后，冷笑了下:"走吧。"

　　"你这孩子......！"

　　他刚想拉我走，我突然看到那老头子一下子瘫软下去，身边的侍卫手忙脚乱地去扶，我有些控制不住了立刻跑过去帮着慰问:"爷爷，您怎样了？要不要送医院啊？"

　　他气若游丝地喘着气:"头，头晕......."

　　侍卫冷冰冰地对我说:"我来吧。"说完，把他往回搀扶走了。

　　我在大厅正中间的一块牌匾看到了他爹的名字——"麦田"！真的是预料之中啊。我也没去想，跟着麦穗逛了一圈他的家，再次遇到了他哥哥麦煦，果然，这个人每次见到麦穗都不会以对待亲弟弟的友好态度，永远是一种嘲弄的微笑，仿佛在他看来，麦穗就是一个不值得看的起的弟弟。

　　"你的梦想就是在外面乱晃？"

　　"这不关你事。"

　　"哼....."

　　说不到几句便不欢而散，麦穗领着我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绿意盎然的藤蔓下一张小石桌似年代悠久地一直摆在那儿。他指了指说，"这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秘密基地，心情不好就爱来这里乱涂乱画，随便画什么都好，看着自己画的那么丑突然就笑了心情也好了，哎，真够怀念的。"

　　我试图去猜测:"所以你的梦想是当个画家？"

　　他点点头。

　　我迟疑片刻，才问:"我想问件事，额，当不当问？"

　　他看向我，没说话，眼神在告诉我问下去。

　　我继续说:"你哥为什么针对你？两次看到你都摆着一张臭屁的脸？"

　　他冷笑:"这家伙野心大着，想继承老头子的道馆，奈何这老头子偏偏要给我，而我呢又不想要，毕竟我喜欢画画，对打架没兴趣。"

　　"哦？这样，那直接跟你爹说说呗，就说你不想继承道馆，反正这不是有个人很想要吗，给他呗。"

　　他转过来，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我右边的面颊，呵呵笑着说:"你好天真。"

　　我眨了眨眼:"......"

　　麦穗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就说了个"哦"便挂了，回头对我说，午饭准备好了让我也一起去吃，我应允着。

　　长桌的顶端是麦田老头，两边站着面不改色的侍卫，左手边第一位打扮细致的女人是麦煦的母亲，右手边第一位是麦煦，麦穗坐在麦煦身边一言不发只顾着夹菜、吃饭，我坐在麦穗的旁边瞅着眼前凝滞尴尬的氛围。

　　麦田第一个打破宁静:"穗儿，以后带你朋友上家里来提前跟我说声，这也太冒昧了。"

　　麦穗撇了他一眼，含着米饭回道:"他是我朋友，你管不着，我俩就来看看你，下午就回去，你放心。"

　　"你个臭小子，怎么跟你爸说话的？"对面的女人不满地冲了一句，"真是谁生的随谁，没教养。"

　　"你再说一遍！赵淑芬！"麦穗一气之下丢下筷子，倏地站了起来。

　　我忙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奉劝。

　　麦田横眉倒竖，怒指他:"给我坐下！"

　　麦穗不服地坐了下来，重新捧起饭碗，他也意识到周围有两个带墨镜的保镖正慢慢走向他的身后，很明显他老实了许多。麦田转头劝着赵淑芬:"淑芬，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千辛万苦把他叫回来也不是跟你斗气的。"

　　然后，他换了个坐姿，郑重其事地对我们说:"我再宣布一遍，我已经准备下周把天惩道馆的法人代表更改为麦穗的名下，有何意见？"

　　赵淑芬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当然反对了，这家伙哪里比的过我们煦儿啊，再说了，麦穗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打打闹闹的场面吗？你不是想当什么画家吗？呵。"

　　麦田拧了拧眉，不悦地说:"他的未来由不得他。"继而，慢慢转向麦穗，柔声细语地说道:"爸爸对不住你，也算是曾经任性把你画的那些烧了的赔偿吧。"

　　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麦煦，轻轻扔下筷子，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挑衅地看向麦穗，话却是对麦田说的:"要不让他跟我比一场，赢了就给他，呵呵。"

　　麦穗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要你就拿去，这个家跟我无关。"

　　"对对对，与你无关，你就跟你妈一样是多余的。"赵淑芬这个补刀把麦穗激怒了，他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再一次站了起来，但是什么话也没说，我在底下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怎么了？哼......"她放下筷子，看好戏似的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我吃完了......"话音刚落，麦穗提起脚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我担忧地望着他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小心地对他们说:"麦老爷，我知道我是个外人，不该插手你们的家务事的，但是麦穗的梦想就应该让他去追逐......额......你们应该，呃，尊重他而不是......."

　　赵淑芬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打断我的话:"知道是外人还说什么说。"

　　我尴尬地握住手掌心，发现那里早已潮湿一片，忙讪笑了一下:"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也先走了你们慢用。"

　　说罢，我快速逃离这块气氛诡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