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买车

　　清脆的鸟鸣跃入我耳，我缓缓睁开眼，感觉到身上一阵强大的压力，我艰难地推开身后的那家伙，才从床上坐起，阿树四仰八叉地躺在我身边，鼾声如雷。

　　我瞅了瞅从屋外渗进来的阳光，推了推熟睡的阿树：“醒醒，天亮了，上班了。”

　　他砸了咂嘴，往另一边翻了个身，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我摇了摇头，绕过他的身体，下了床，快速穿好了衣服，正当我在提裤子的时候，忽闻一声惊叫，回头看到阿树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现在几点了？"

　　我对他的爱赖床这个毛病早已司空见惯，淡淡说着：“十点。”

　　他大呼不好，二话不说从床上跳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洗漱，嘴里碎碎念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母老虎绝对吃了我...”

　　我抱着胸，斜倚着桌子，瞥起嘴角：“哈哈哈，你那么怕她是不是喜欢她啊？据说，越是怕的人越喜欢，因为害怕自己不好的一面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瞎说什么你，我只是下家没找到，不敢离职，都是你害的，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猪一样的睡相又丑又死，八台压路机来拆家都弄不醒你。”

　　“我不管，今天你陪我去工作！”说着，他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就向门外走去。

　　锁门的空档，我问：“干嘛把我拖过去？”

　　他说：“万一那个母老虎发飙，我也有个心里安慰啊。”

　　“拜托，我成什么了我...”

　　“我的精神支柱啊。”他突然俯下身，凑近我。气氛突然死寂，恍惚了一阵，我白了他一眼，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走去。

　　一路上听阿树在我耳边叨叨不停，我像以往那样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也不去打断他，尽管他的确是个烦人精，但是我为我们又回到了从前而感激。

　　“小麓，你有女朋友了没？”

　　车子拐过一个大转弯以后，他突然把话题聚到我身上，这时，我的视野里露出了不远处被青山环绕的一座座银白建筑群。

　　我的心突然一惊，支支吾吾着：“没，没有啊...”

　　“你该不会真的被你那堂妹说准了吧。”

　　我脸一沉，斜着睨了一眼，他立刻打住，忙冲我嘿嘿笑着：“说笑，说笑，暖暖那时还小，说的不做数的，你可别真放心上去。”

　　何淑暖说过，我生的日子不好，不偏不倚11月11日光棍节，注定单身一辈子。说着，我淡然地望向窗外，垂下眼帘。

　　我打了个哈欠，又瞅了瞅前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下车？”

　　“早着呢，”他摆摆手，“到沈庄下车，那母老虎剧组今天拍MV，选在郊区，又那么远......”

　　“呃.....”车刚起步，我指了指外边，“沈庄好像过去了，下一站是夏村。”

　　“啊！你又没提醒我！”

　　bong！

　　我重重敲了下他的脑门，以白眼回应，明明自己说话说得入神。

　　我们本想坐反方向的车再回一站的，结果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也不见公交的踪影，阿树拽着我的胳膊一路狂奔才抵达了剧组。当我们好不容易跑到剧组成员面前，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着时，头顶由远及近地飘来一阵幽幽的嗓音，似带着些许得意——“迟到了哦...”

　　我们几乎同时抬起头望向那个方向，眼前的女人竟然是阿树口中提到的母老虎，看着挺温柔大方的一个姑娘，除了妆浓了点，身材是没话说，尤其是黑色皮革短装配黑皮裙黑丝袜，绝对是能让正常男人怦然心动的感觉。正当我在打量她的时候，她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被阿树拽着的我，揶揄地笑了:“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迟到还带着对象你也是前无古人。”

　　我皱眉，心想，拜托，我是男生好不好，这女人眼神不好使吧。

　　阿树忙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他是我朋友，他是男的，眼睛不好就捐了吧，呵呵....”

　　不知何时，她已走到我的身边，一双纤弱无骨的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刺得我有些反胃。

　　我楞楞地看着她。

　　“哦，小帅哥，有工作吗？要不要......”她并没有说下去，而是用那双魅惑的狐眼深情地望着我。

　　凝固、尴尬的空气传出阿树凌乱的呼吸声，他握紧双拳走了上来，说道:“其实，我今天是故意迟到的，因为我早就想离职了，”说着，他一把把我拽到了身后，“您另寻高人吧，夏江琴子小姐。”

　　我目瞪口呆。

　　这个叫夏江什么的女人也很吃惊，但她表现得很镇定，换了个站姿:“很好，你辞职可以，但你的朋友必须留下，不然你的替补......”

　　“抱歉，这家伙一无是处，智商情商财商都有问题，心理还有些bt，不适合高贵的您。”说罢，冲我使了个眼色，在我云里雾里之际带我离开了这里。

　　身后，传来不死心的夏江琴子抓狂的怒吼——“...给我回来！”

　　我俩急匆匆地奔到车站，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那女人没有追上来。我略不满地拍了拍阿树的胳膊:“喂，说什么你！我怎么了！我哪里都有问题！”

　　“不这么说的话，她会放过你这么新鲜的一块肉？”

　　我半信半疑:“有这么恐怖？”

　　他把头点得像拨浪鼓——“人面兽心的女人，只会折磨新来的，把新员工当奴隶使唤.....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也没东西留那里，快走快走！”

　　正巧，我们等的车来了，车上零零散散地没几个人，我们坐在最后一排，阿树还是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我。我不屑地望着窗外，托起腮:“我看你啊，就是想破坏我的机会，想让我赚的钱没你多，受你摆布。”

　　阿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像那种人？我都是为你好，我比你早来这里几年，见过的、接触过的人肯定比你丰富，所以我比你懂。”

　　我无奈地撇了他一眼，不去理会，望向窗外，车子正迅速地开在这条平坦的田间小路上。

　　快到站的时候，他对我晶晶亮地笑了下:“一会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他神秘地冲我眨了下左眼。

　　原来他所说的地方就是某个电动车连锁门店。我怯怯地立在门口，看着他一步跨进去很熟悉地喊了一声——“嘿！老板，我来了！”

　　从里屋缓慢走出来一位年过四十的络腮大叔，身上着一件灰蓝的衬衫被长久积累的机油沾满而显得更陈旧，就连袖套上也是。但是他并没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流露出多少欣喜迎客的表情，却把阿树的招呼当做耳旁风，撇了他一个眼神就兀自走向一辆等待维修的电动车前慢慢蹲下。

　　阿树箭步上前:“嘿，老板，是我啊，我要的那辆车呢？”

　　老板头也没抬，仔细观察着车子的零件:“今天又准备看车子看几个小时？我可陪不了你多久，一会有几个客人来拿订好的车，你可别碍我生意啊。”

　　“我这次来准备把车子买下来了。”

　　“是嘛，真的假的？”老板半信半疑地抬起眼，顺手抄起身边的工具箱，打开，拿出一把铁锤。

　　阿树猛力点头，紧接着，把一直杵着的我拉过来，低声说:“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卧槽，还是要打我的主意。我咬牙切齿地甩了他一个眼神。

　　“拜托，我差五百....就五百....你借我，我以后拿命还你....”他装作一副两眼带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央求我。

　　我是拿他没辙，掏出口袋里仅剩的几张，颤抖地不舍地交给了老板:“给！——”

　　所以，阿树在我的资助下买下了心心念念的电动车。他熟练地跨上座位，朝我招了招手——“走，回家！”

　　我怯怯地坐上后座，说实话，这辆车倒挺合适我俩，不会感到拥挤。他在前面侧过脸，对我昂了昂下巴——“抱紧我，别摔了。”

　　我极不情愿地拉下了脸，把双手背到身后，冷哼:“电动车能快到哪去....啊！——”

　　话音未落，车子咻地发动了，我整个人顺势往前一倒就倒在他背上，不得已地环着他的腰际。他没说话，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喂，开慢点！”

　　猛烈的风刮过我的耳畔，初秋的天渐渐染上些刺骨的严寒。我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不断叮咛他开慢点。他像没听到又或者我的话被埋没进风里了，速度丝毫没减。

　　“小麓...”

　　他在前面喃喃自语着什么，我只听到他喊我名字，接下来的完全被风带走。我不得不大声地喊他——“你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音量放大了:“算了——”

　　我们把车停靠在小区里唯一的一幢非机动车车库，因为是唯一的一幢，所以满当当地停着一排一排的非机动车，虽然多但不凌乱，管这里的老大爷是个有趣的孤寡老人，平日里喜欢把放着古典民谣的小音响提到门口，一个人搬张藤椅坐在车库门口闭目养神，车库角落的一间房就是老人住的地方，老人很乐观，除了听听民谣音乐以外，就是与小区里其他熟悉的老人们打打太极，或者羽毛球，身体棒的很。

　　阿树敲了敲有些旧了的小窗，此刻，老人正坐在窗前捧着一张解放日报认真地阅读。忽闻声响，抬了抬老花镜。阿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爷爷，我新买的电动车，就搁您这儿，劳烦您啦，谢谢。”

　　爷爷不动声色地晃了晃五根手指:“一个月五十。”

　　阿树刚把钱都花买车上了，身上自然不会有现金，所以，他此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为难地看向了我。我向上白了白眼，心说着，难道这家伙天生来问我讨债的？但是手却不听使唤地去掏裤兜里的钱准备再帮他一把。

　　于是，我们付了一个月的管理费，电动车安全地摆在角落里充着电。回去的路上，我说:“我估计你下辈子都还不清你欠我的情。”

　　没料到，这家伙一下抱住了我的左胳膊，不停往我身上蹭:“那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生永世地来还，怎样？”

　　“咦，肉麻兮兮地，开门！”我忙推开他，指了指面前禁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