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博弈
审计进行到第五天，顾晓梦的加密文件夹《风险变量-L》已经积累了7条记录。最新一条是昨晚23:17添加的：“李总在朋友圈发了张夜景图，定位是外滩十八号，配文‘想找人喝酒’——情绪波动指数80%。”
小陈敲门进来时，顾晓梦正盯着那张夜景图发呆。照片里的李宁玉举着香槟杯，侧脸被霓虹染成暖黄色，少了几分锋芒，多了点落寞。
“顾顾问，L&Y的供应商资质查清楚了，溢价是因为用了南非直供的彩钻，手续没问题。”小陈把文件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又说，“刚才在楼下看到李总了，她好像在等你。”
顾晓梦的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调出监控画面。
李宁玉就站在写字楼大堂的旋转门旁，穿一件白色真丝衬衫，下摆随意地塞进牛仔裤里，手里拎着个黑色丝绒盒子。她没像往常那样玩手机，只是望着电梯口的方向，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知道了。”顾晓梦关掉监控，把审计报告收尾存档，“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明天，我有点事。”
小陈刚走，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李宁玉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她举着那个丝绒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对银色耳钉，设计成玫瑰缠绕的形状，配文：“顾顾问，赔罪礼。前几天在审计室态度不好，别往心里去。”
顾晓梦盯着那对耳钉看了半分钟，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不必”，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地址发我。”
顾晓梦的公寓在老城区的顶楼，没有电梯。李宁玉踩着细高跟爬了六层楼，敲开门时，额角已经沁出薄汗。
“顾顾问住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她探头往屋里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公寓里比想象中更冷清。白墙，灰沙发，书架上摆满了经济学和法学典籍，连窗帘都是最素净的米白色。唯一的亮色是茶几上的一盆薄荷，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是这冰窖里唯一的活气。
“进来吧。”顾晓梦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丝绒盒子，“审计报告下午就能出，L&Y的财务没问题，那372万……”
“提那笔钱就没意思了。”李宁玉脱了高跟鞋，赤足踩在木地板上，脚趾蜷了蜷，“我今天来不是谈工作的。”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故意往顾晓梦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听说顾顾问的风控模型能预测商业风险？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跟城东那个地产商联姻，成功率多少？”
顾晓梦的手猛地攥紧了盒子，金属搭扣硌得掌心发疼。她想起昨天在董事会听到的传闻——李宁玉的父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月底前必须和地产商订婚，否则就冻结她的所有卡。
“婚姻不属于风控范畴。”顾晓梦把盒子放在茶几上，起身想去倒杯水，却被李宁玉拽住了手腕。
她的指尖带着体温，划过顾晓梦手腕内侧的动脉，那里的皮肤最薄，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怎么不属于？”李宁玉仰头看她，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我爸说这是‘资源整合’，顾顾问帮我评估评估，这桩‘生意’值不值得做？”
顾晓梦低头，正好能看见她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道淡粉色的旧疤若隐若现。她突然想起昨晚在监控里看到的落寞，喉结滚动了一下：“李小姐，这是你的私事。”
“可我想让你管。”李宁玉突然站起来，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半米。玫瑰香铺天盖地涌过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顾顾问，你就不好奇吗？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联姻不要，非要跟你这冰块较劲？”
顾晓梦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茶几，薄荷盆栽晃了晃，水珠溅在她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我不好奇。”她转身去厨房倒水，声音硬得像石头，“喝完水就走吧，我晚上还有事。”
李宁玉没走。
她打开带来的酒箱，拿出一瓶82年的拉菲，自顾自地找开瓶器：“顾顾问不陪我喝一杯？这酒可是我爸珍藏的，我偷出来的。”
顾晓梦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蹲在地上翻抽屉，白色衬衫的下摆往上缩，露出一截腰线。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像幅没完成的油画。
“我酒精过敏。”顾晓梦说。这是实话，她从小就对酒精敏感，沾一点就会脸红。
“那多可惜。”李宁玉拧开瓶塞，倒了半杯，举起来对着光晃了晃，“你闻闻总可以吧？这香气，比你的薄荷好闻多了。”
她走过来，把酒杯递到顾晓梦鼻尖。红酒的醇香混着玫瑰香钻进鼻腔，顾晓梦下意识地偏头，却被她伸手按住后颈。
“别动。”李宁玉的指尖很烫，力道却很轻，“就闻一下，算给我个面子。”
顾晓梦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她涂了豆沙色的口红，抿着酒杯边缘时，唇线被染得格外清晰。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响亮。
“李小姐。”顾晓梦的声音有点哑，“你这是越界。”
“越界又怎么样？”李宁玉笑了，突然踮起脚尖，把酒杯凑到她唇边，“就尝一小口，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偷偷喝酒。”
冰凉的液体碰到唇角，顾晓梦猛地偏头躲开，红酒洒在她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你看你。”李宁玉放下酒杯，伸手去擦她胸口的酒渍，***********“弄得到处都是。”
顾晓梦像被烫到一样后退，撞在冰箱上，发出“咚”的一声。她的脸已经红透了，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刚才那瞬间的触碰——像有电流顺着皮肤窜进心脏，让她浑身发麻。
“我去洗澡。”顾晓梦抓起沙发上的睡衣，几乎是逃进了浴室。
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镜子里的人脸色潮红，眼神慌乱，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她拧开热水，想让水流冲掉那股让她失控的玫瑰香，却听见浴室门被敲响。
“顾顾问，借件干净衬衫穿穿？我的衣服被酒洒了。”李宁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笑意，“你总不能让我光着身子吧？”
顾晓梦裹着浴巾出来时，李宁玉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身上穿的是顾晓梦的白衬衫，太长了，下摆刚好遮住大腿根，两条腿光溜溜地搭在茶几上，脚趾涂着红色的甲油，像在无声地挑衅。
“衬衫借我穿一晚，明天还你。”李宁玉抬头看她，眼睛亮得惊人，“顾顾问的身材比我想象中好，衬衫穿在你身上肯定好看。”
顾晓梦没接话，径直走到卧室门口，想把自己关起来。
“等等。”李宁玉突然站起来，衬衫的领口滑到一边，露出肩膀上的红痕——那是刚才她蹲在地上找开瓶器时，被抽屉角蹭到的。
“帮我吹下头发？”她拿起吹风机递过来，头发还在滴水，顺着脖颈滑进衬衫里，“湿着睡觉会头疼，顾顾问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晓梦盯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想起审计报告里写的“李总长期失眠，需依赖药物入睡”。鬼使神差地，她接过了吹风机。
热风呜呜地吹着，顾晓梦的手指穿过李宁玉的发丝，触感柔软得像羽毛。她的动作很轻，怕弄疼她，却在碰到头顶的发旋时，被李宁玉突然抓住手腕。
“顾顾问。”李宁玉仰头看着她，眼睛里像落了星星，“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吵，顾晓梦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它。她想抽回手，却被李宁玉拽得更紧。
“你看，你都不敢看我。”李宁玉笑了，突然凑上来，在她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下，“这里跳得好快，像要跑出来似的。”
顾晓梦猛地关掉吹风机，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她低头，正好对上李宁玉的眼睛，那里面有她熟悉的火焰，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李小姐。”顾晓梦的声音很哑，“别闹了。”
“我没闹。”李宁玉的指尖划过她的唇，“顾晓梦，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审计室看到你，就喜欢了。”
顾晓梦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想反驳，想说“这不可能”，想说“你只是在玩游戏”，却被李宁玉突然吻住了唇。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像羽毛落在雪地上，带着红酒的醇香和玫瑰的甜。顾晓梦僵在原地，忘了反抗，甚至忘了呼吸。直到李宁玉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牙关，她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推开她。
“你……”顾晓梦的嘴唇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出去。”
李宁玉的唇上还沾着她的口红，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却很快被笑意掩盖：“顾顾问这是……害羞了？”
“我让你出去！”顾晓梦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扔过去，“现在就走！”
李宁玉捡起外套，慢悠悠地穿上，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冲她眨了眨眼：“顾顾问，晚安。哦对了，我的衬衫明天来拿，记得帮我洗干净。”
门被带上的瞬间，顾晓梦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
她的唇上还残留着李宁玉的味道，那股甜腻的玫瑰香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她抬手想擦掉，指尖碰到嘴唇时，却猛地顿住——那里的温度，好像比平时高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来，走到沙发旁坐下。茶几上还放着那杯没喝完的红酒，旁边散落着几根李宁玉的头发。
顾晓梦捡起一根，放在指尖捻了捻，突然想起刚才吹头发时，她发间的香气。
手机震了一下，是李宁玉发来的消息：“忘了告诉你，我把那对玫瑰耳钉放你书桌上了。算我赔罪的，别扔。”
顾晓梦走到书桌前，果然看到那对银色耳钉躺在丝绒盒子里。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星星掉在了桌子上。
她拿起耳钉，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突然想起李宁玉锁骨下的旧疤。那道疤很淡，像条褪色的蜈蚣，藏在精致的锁骨链后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成因：家族暴力？”她轻声念出那天在加密文件夹里写的话，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疼。
深夜，顾晓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浴巾——那是刚才李宁玉用过的，她偷偷洗干净收起来的。
浴巾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玫瑰香，顾晓梦把它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烫手的秘密。
加密文件夹里，新添了一条记录：“23:47 李总留下的耳钉，玫瑰形状，与她锁骨下的疤痕形成呼应——风险评估：需进一步观察。”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书桌上的耳钉上，也照在顾晓梦泛红的眼角。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那座名为“理性”的堡垒，已经被李宁玉这朵带刺的玫瑰，撬开了一道缝。
第二天早上，顾晓梦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遇到了李宁玉。
她穿着顾晓梦的白衬衫，配着自己的黑色皮裤，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咖啡。看到顾晓梦，她挥了挥手，像在招呼老朋友。
“顾顾问早啊。”李宁玉把一杯热拿铁推过来，“给你点的，不加糖不加奶，跟你人一样。”
顾晓梦看着那杯拿铁，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扣，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衣，惹得周围的人频频回头。
“衬衫还你。”顾晓梦把叠好的衬衫递过去，“以后别随便穿别人的衣服。”
“可我觉得穿你的衣服挺好看的。”李宁玉接过衬衫，却没放进包里，反而当着她的面穿在身上，“你看，是不是比我的好看？”
顾晓梦的脸瞬间红了，抓起拿铁转身就走，却被李宁玉在身后叫住。
“顾顾问。”李宁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昨晚的吻，我没开玩笑。”
顾晓梦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场名为“试探”的游戏，从现在开始，已经由不得她掌控了。而那个加密文件夹里的“风险评估”，或许从一开始，就掺杂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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