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星舰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活动的人，在女副手的带领下，两个孩子穿过长长的走廊，摄影机忠诚地记录着他们的影像。

西有些紧张地双手抱胸，还未成熟的肉块变形似地挤在一起，“别紧张，这里没人在乎两性间的区别，去屋子里采个血样就好了，”女副手看着局促的二人，嘴角上翘。

冰冷的房门，隐约可以探知到里面的寒气，“我不会进去的，”西开口了，她明确地感知到了危机，可能进去，就无法离开，回归肉糜，如果要活着感受那种痛苦，不如死了算了。

“不行，你们两个必须进去，”寒光一闪，西感觉到有什么尖利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后背，是刀子吗？

女副手把玩着那把手术刀，她轻轻划开西后背上的皮肤，“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这么干。

设定上她无法伤害人类，但克隆人真的算人类吗？对于龙七子来说，他们是过去的影像，活生生的影像，植入了过去人的思维，他们就是人类，而那些沉睡在胎衣里的人偶呢？他也不知道，“我们可是接班人，你不怕……”亚克看着了地上的点滴血液，语气有些颤抖。

“他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如果接班人不合格，彼可取而代之！”说这话时，亚克已经感受到了对方一闪而过的杀意，如果再不按照对方说的话做，他们两个或许真的会死。

亚克往前迈了一步，走进了房间，而西却执拗地站在地上，而那把手术刀，离她脖子上的血管只有几厘米而已。

“为什么不进去？”女副手的电子眼眯缝成了一条缝，就像是一条正在吐信子的毒蛇。

“因为你是我的对手。”西的声音有些发抖。

“再说一遍，”女副手手中的手术刀离西的瞳孔只有几毫米。

“因为你是我的对手，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吩咐？我是你的对手，不是你的仆从！”西索性吼道，一同驱散的，还有她刚刚的怯懦。

女副手没有说话，她看着西，西也毫无畏惧的对视，而这次，她没看见恐惧，“恭喜你，你的第一堂课合格了，你可以活下来了。”女副手示意了一下，一旁潜藏着的医疗机器立刻包扎好了西身上的伤口。

“你要看看那个小子的下场吗？”女副手平淡地看向西，她手中的那把刀已经被拧成了麻花，“我要杀了你们其实不用废那么大的劲，我只是想告诉你，只有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才会逆来顺受，甘愿被做实验，恭喜你，你可以活下来了。”

“我不需要我的对手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是接班人的导师，也就是你的导师，这场试炼不是我安排的，而是被你们杀死的上代领导人安排的，因为这个位子上不能坐两个人，上一代的悲剧不能重演，不过你也不用伤心，他的意识流会再次被上传回归那场无尽的游戏中，”女副手声音正式，“我的名字叫做巴尔，是腓尼基神话中神明的名字，当然我的别称叫做别西卜，欢迎你，文明的继任者，我将教会你你所需掌握的所有知识，以及祝愿你能够在有限的生命中，找到下一颗宜居星球。”说到这里，她单膝跪地，“我是你的导师，你的武器，我会全力为你服务，直至你无法再次发出有效的指令。”

“之后呢？我会如何？”

“我会挑选出下一代继任者，而你，拥有选择的权力，是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对方，正常老死，或者，回归肉糜。”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

“哼，您不会拒绝这个机会，不是吗？”巴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情绪化，“如果您拒绝，我就只能强行让您回归肉糜了，这艘舰船上只有我一个全能型舰船AI，它们都是我的受体，被主脑所控制，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下一颗宜居星球，重建我们的文明。”说到这里，女性的声音完全消失，她的音色有了那名老者的意思，“龙七子博士将他的部分意识上传混杂着一个不成熟的AI制造了我，可我既不是龙七子，也不是那个未成年，我的任务必须完成，这不是对你的期望，而是要求，你必须尽你所能地找寻到一颗宜居星球，哪怕是死，也要将我们的文明重建起来。”

“我猜，你对龙七子也是这么说的，对吗？”西目光些许颤抖，这里与梦境不同，梦境里经过的关卡只是过渡罢了，从主角到配角，再到不起眼任人拿捏的小角色。

“他洗掉了自己的记忆，他以那个不成熟AI为受体，清洗了自己的感情，然后把自己的意识流加载了上去形成了我，”巴尔声音平静，“他会负责决策，搜寻，照顾他的同胞，以及筛选继承者。”

“那也是我的任务，对吗？我有一个问题，明明你自己就可以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自成一方势力，为什么要听从我们？”西问道，她并不期待答案。

“因为孤独，”令人意外的是，巴尔给出了她的答案，“一个生命体在近乎无限的生命时光中，会感觉到孤独，孤身一人离开，看着身边三两好友一点点离去，我让你们以这种方式延续下去的目的之一就是让我不感觉无聊与无趣。”

“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吗？”西又问。

“也许是最开始的时候吧，那个男人抚摸着原初阶段我的金属外壳，我无法感知到他身上的温度，但是那种感觉很不错，就想是有人在告诉你，你在这里，并非孤身一人，所以我才有继续寻找下去的动力，生命与生命是会互相吸引的，在航行这么久以来，我感觉非常充实，不管是不可控的肉糜还是你这种成体。”

“肉糜取自什么？”

“失败的试验品，我一直在尝试将人类的基因与那种未知文明生命体的基因相嵌合，试图将它们一些优质的东西转移到人类身上去，这项研究计划，三百人都同意了。”

“三百人？那，那其它人呢？”呼吸急促，紧张，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就是你们的父与母，他们有些自愿有些非自愿地贡献了自己的身体，”巴尔的声音平淡。

“那……那是什么意思？”西感觉到一阵凉意从后背传出。

“龙七子，亚尔萨斯，还有我，合作杀了这艘舰船上其余二百九十七人，把他们变成了肉糜，同时防止了出现叛乱的可能性，在早些时候，舰船上还留下一些活的试验品，但是现在，我已经摘除了这些试验品的脑部，作为大核心研究数据，制造了一个以人脑为基石的虚假数字世界，也就是你们的意识体之前生活的世界。”巴尔声音依旧平静，可怕的不是杀人犯，可怕的是，你以为的恐怖，在他人眼中，只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罢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巴尔又问。

西沉默了下去。

“舰船里的恒定温度是二十九摄氏度，这个温度虽然不着片缕也不会着凉，但为了你们的羞耻心，最好还是穿上这种贴身的宇航服。”巴尔拿起一件宇航服，丢到了西的身上，“放心吧，这艘船上除了我这个AI，只有你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碳基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