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惊变

是夜，我趁着夜色潜入东宫，老远便看到齐王李元吉又来了，我这几日潜伏在东宫附近，发现李元吉每夜都来东宫，每次都和李建成商谈到很晚才离去，看来近日，他们的确有动作。这长安城将要不太平了。本想着靠近他们议事的书房，奈何把手实在严密。无奈下我正欲离去，却瞥见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远处，我趴在屋顶后，看见其中一人，似乎在王帐见过，看来应当是阿诗勒隼的人，他跟我一样，也想从东宫入手。

使者驿站内

阿诗勒隼同样关注着这长安城内的风吹草动。

几个唐装装扮的手下如实禀报，在东宫看到的情形，太子和秦王势均力敌，却不睦已久，包括齐王近来的动向。

阿诗勒隼则吩咐让他们继续盯着，巨细靡遗都要向他汇报。

……

翌日清晨，天空阴暗沉寂，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我站在客栈的窗前，抬眸望去，

此刻的长安街却不似平日那般喧嚣，三三两两的路人，脸上皆是随着这阴沉的天气一样显得无精打采。

六月的长安城，感觉不到闷热，甚至有点丝丝寒意，如同这暗藏杀机的城一样……

今日便是使团离开长安的日子，炻辛思力声势赫赫的带着使团出现在长安街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即将离开长安一样。

殊不知，已换上唐装得阿诗勒隼带着一行人出现在长安街一处隐蔽的角落，四处散去，渐渐泯没在人群里……

……

然而今日的长安城突然来了很多兵马，为了一探究竟，我跟随着他们，来到玄武门附近。

见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策马进了玄武门后，驻守城门的将领常何突然下令快速关城门，不过片刻，这些骑兵便仓皇散去。

我正疑惑不已，脚下似乎踩了一个物件，应当是那些骑兵仓皇撤退时落下的，我拾起仔细观察，竟然是一把幽州产的羽箭，原来方才那些人是幽州的兵马，只是常何是太子部下玄武门守将，他为何要把太子的兵马阻挡在城外？

难道，常何倒戈了？若是这样，今日这东宫要引来一片腥风血雨了。

想到此处，我匆忙赶至东宫。

如我所料，东宫门外竟无一人把守，看来真的出事了。

这时，突见李长歌提着裙摆从远处跑来

我正犹豫着究竟要不要管，见她欲冲进门，还是一咬牙，上前将她拦下：“危险，不能进。”

“是你？”李长歌顿住了脚步，转头朝着东宫望了一眼，那里有她重要的人，于是不顾阻拦，匆匆跑了进去。

我跟着她进了东宫，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如丝，地上随处可见的血液，李长歌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喊着阿娘。

原来，她是要找她娘。

进了弘曦宫，前方传来一阵脚步，我连忙拽着李长歌躲在一处长廊下，是一些丫鬟下人被押送了出来。

片刻后，秦王李世民身着银色铠甲，一身是血的从房内走出。待他们走后，李长歌后脚便踏了进去。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很美的中年女子，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如今，那人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了无生息。

李长歌在这一刻，奔溃大哭，哭喊着阿娘，为什么要把她送出城之类的话语，伤心的不能自已，即便是断断续续的，我也能听明白，瑾夫人她阿娘仿佛是预见这一天，索性提前把李长歌送走了，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望着悲痛欲绝的李长歌，别无他法，从小失去至亲的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人，只能蹲在一旁，无言……

忽然，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响，我的手暗自握紧了腰间的刀，只见李长歌踉跄扑过去抱着来人哭到：

“三娘，这是怎么了，阿娘她，阿娘…”。

来人似乎和她认识，也是深受重伤，还不忘一直催促让她快走。

此时，常何忽然从外面冲进来，手中闪烁着寒光的长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

李长歌不明所以，对着常何急呼，让他救阿娘和三娘，常何忽然挥剑过来，我眼疾手快的推了长歌一把，拔刀挡住常何的剑。

李长歌可能是哭累了被惯性带倒在地，胡乱着摸索到一把带血的短刃，而刀柄上正刻着一个“舒”字。

她看着它不敢相信：“我先前送给二叔的短刀”…

常何见一击不成，发难道：“东宫叛乱，试图谋反，已被秦王平息，太子齐王皆已伏诛，郡主，现在四面都是秦王的人，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说着作势又要冲过来，地上的三娘一把抱住常何的腿，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让长歌快逃。

我看些常何，捏着刀柄，心想杀了此人倒是有十足地把握，但若是惊动了追兵，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随即，我拉起李长歌跳窗而去，常何因为三娘的阻挠动弹不得，于是再也不念往日的情分，毫不犹豫一剑刺死了三娘。

此时的声响已经引来了追兵，无奈下我带着李长歌跳下了河，这才摆脱了追兵。

某处客栈内，男子锁着眉毛低头写了一张纸条后，递给手下，让他召集斥候，将此消息，在近郊军中广为传播，尤其是即将北讨乌城的军队。

夜晚，我和李长歌从一处黑漆漆的桥洞内爬出来，李长歌顺手拿了一件男装，却是一直不穿。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正是男子装扮，于是我背过身等她换好衣服，刚走上街头，迎面便撞见一对兵曹。我拉着她转身跑向一处宅子，撬开窗户翻了进去，幸而，那些兵曹并没有发现。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桌上摆了很多点心，看来应该是个厨房，李长歌看着一盘点心入神，紧绷的情绪也在这一刻爆发，拿着点心边哭边往嘴里塞，我怕他噎着，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此时，她眼神一凛，突然拿着那把短刃架在我的脖子上问道：

“你究竟是谁？跟着我有何目的？”

我一开始跟着她的确有私心，延利叫我来探查大唐的虚实，如今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在延利面前意味着什么，一旦没有利用价值，我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我还没有查出当年的隐情，我还不能死，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我跟着她，她是永宁郡主，是打算从她身上下手。

想了下，我歪着头，用两根手指夹着刀刃向旁边挪去道：“上次集市上你帮了我，我自然是来还恩的。”

“你以为我会信？”李长歌狠厉的看着我，“你究竟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帮你”

“凭什么？”

“除了信我，你也别无他法么不是，永宁郡主。”

就在我们僵持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声响，我和她急忙躲到一个柜子边蹲下，只见一个毛头小子偷偷溜了进来，将盘子里的点心胡乱的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不忘往怀里揣，因为动作太大，致使那些盘子发出“叮咚”声响。

很快便把店主引来了，李长歌顾及不了别的，捂住那个小子的嘴巴，带着他躲入储物柜下面的小隔层。

我看了四下看了一眼，见屋内再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外面的那盏油灯却越来越近，连忙抬头看了眼屋顶，于是踩着桌子借力飞身而上，用脚勾住屋顶的横梁，待我刚悬挂在上方，店主就推门进来了，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怀疑是闹着耗子又自言自语的出去了。

随后，李长歌带着那小子从隔间钻出来便转着头四处寻找我的身影。

待我从房梁上跳下来，着实把那个小子吓了一大跳，李长歌却看着我道：

“没想到，你反应够快的。”

以前在延利的身边帮他探查情报的时候经常做梁上君子，已经习惯了，于是自嘲道： “谬赞，躲习惯了，自然反应变快了。”

被我们忽略的那个小子却是两眼冒星光：“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少侠，受我一拜”说完像模像样的俯身一拜。

李长歌斜睨道：“我不是要救你，我是怕你会连累到我。”

而 那个小子却是不以为然：

“两位少侠，你们是不是没有地方可去，才会躲在这里啊？”

提及李长歌的伤心事，她转身欲走，那个小子却还不死心：

“我有一张宝塌可以睡觉，松软清香，厚实宽敞，还无人打扰。”

我上前拦住李长歌：“现在出去，外面全是追兵，不能冒这个险。”

李长歌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便跟着那个小子去了他口中说的“宝塌”所在之地。

只见那“宝塌”由一块床板组成，上面铺了一层稻草和破布，李长歌是惊掉了下巴，毕竟她之前是养尊处优的郡主，此处，确实太简陋了些。

那个小子却还是喜滋滋躺上去给我们示范：“当真是又软又厚，还有稻草的香气，很好闻的。不过记得不要打呼啊，会把人引来的。”

我走至窗边揭帘朝外望了一眼：“这里…确实比外面要安全。”

李长歌无言，便也接受了现在的处境。

那个小子倒是很没有眼力见，叽里呱啦的问了一堆问题，譬如两位大侠从哪里来，功夫是从哪里学的，是哪里人，要去干什么之类的，李长歌今日落魄至此，本就心情不好，恶狠狠对着小子说道：“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那个小子赶紧闭了下嘴巴，这个大侠不让他说话，不还有另一位大侠吗？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也不像坏人，于是又屁颠屁颠跑过来问我道：

“这些位大侠，我看你们沦落至此，肯定也身无分文，大侠功夫这般好，不如我们去偷东宫娘娘的陪葬品，肯定有数不求胜数的金银财宝，如何？”

李长歌却在这时突然用力抓住小子的肩膀掰到她面前，厉声问道：“谁的陪葬品，那个地方在哪儿？快说！”

小子被他的举动吓得够呛，说话都不利索了，唯唯诺诺道：“东宫的夫人，我我我也是…是听说的，在…在荣恩寺！”

我把那个小子拽过来，让他安静点，省的把人引过来就麻烦了，他倒也是听话的闭了嘴，跑到一边睡觉去了。

约莫着子时了，我靠坐于桌前，回头看着李长歌，她依然抱着双臂埋着头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我居然有点心疼她，真真是见了鬼了。

记得阿婆说过，我的阿娜是大唐的高阳郡主，也就是李建成的妹妹，说起来，李长歌算是我表姐，如今，她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全程缉拿的逃犯，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双亲是如何消亡，也许是我的身世和她相似，让我在此刻感同身受，所以才会心疼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