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山

犹青一路上带着墨佑这儿打听那儿问的，总算是搞明白一件事，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极目山！问墨佑是不是知道，他也说是只听过这个名字，知道它是最高峻的山，但不知道在哪。后来还是换了个问题才晓得原来最高的山叫什么公主山，问具体缘由他们也不清楚，跟公主有关，想来就是它了。

走到半道上就听闻了妖魔进攻的消息，一时间北方的百姓哄拥南下，极目山在东北的方向，犹青路上见了好多惊恐的表情，心里又变得柔软起来，真要不管不顾她是做不到的。

过了两日才算是到达山脚，山脚的村子叫仰山，在这里的村民对极目山的了解才多了些。来的时候是晚上，犹青强忍着心底的别扭还是带着墨佑进了村长家。

“姑娘，少年，来，吃点东西。”村长老伯端着两碗面条进来，放在桌子上，招呼犹青跟墨佑过来尝尝。

等两个人都坐下后，景老伯才坐了下来，“姑娘，你们当真是铁了心要上这山啊？”

犹青停下筷子，摆在碗旁，端坐着，“是的，景伯。”

景老伯微微张着嘴啊了一下，“但是我们这村的规矩就是不许任何人上山。姑娘，别为难老朽了。”

犹青闻言轻轻蹙眉，“为何不许人上山？”

墨佑此时在扒拉着最后一口，嘴角轻轻咧了一下，去不得最好。

“这山也叫公主山，这你们是知道的，上山就是对公主的大不敬啊。”景老伯说话间眉眼里多了好些敬畏。

“璟瑜公主？”若是这个公主，犹青去了也不妨事，毕竟转世去看看前世，自己还能怪罪自己不成。

“对啊，姑娘怎么知道？”景老伯一脸惊讶。

“我来自王宫，对璟瑜公主的事略知一二。不知景伯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就是上去看看。”

“这山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去干嘛？”

犹青见景伯有了松口，赶忙说，“我自王宫来，自是奉了王命，仰山村远离尘世，想来是不知道妖魔入侵的事，上山实在是不得不行。”

“妖魔入侵？那些进了人间不就是没有法力了嘛，怎么还会入侵呢？”这回是景伯紧紧皱着眉头。

“天屏碎了。”

“噢碎了啊~什么！什么碎了？怎么会碎了呢？”景伯噌地一下站起来，看着犹青，脸变得通红，语气焦急。

说起这为何碎了，根据兖玉的描述，犹青想了一下，她醒的时候灌进来的不是风怕是灵气，灵气最足的不是哪山哪洞穴恰恰就是那天屏，所以她就是罪魁祸首，但是眼下她不能说出来。

“姑娘，你在这等等，老朽这就去找村里长老。”

景伯小跑着出了门，不一会就带着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老回来，犹青赶紧站起来迎接，眼瞅着犹青站了起来，墨佑也起来站到犹青的后边低下了头。

长老里最年长的那位撇开后边景伯的搀扶，径直站到犹青的面前，“姑娘，这天屏当真碎了？”

“是的。”犹青扶着长老坐下来。

“怎么就碎了呢？碎了，可惜了公主殿下，可惜了~”长老说这话的时候，后边那些看起来要年轻一点的长老也是一脸遗憾，神色里比起焦急更显眼的竟是悲怆。

“长老，这话……”犹青一时间心里十分微妙，这些人在缅怀她吗？

长老们都落了座，景伯示意犹青坐在大长老身边，墨佑乖乖巧巧地站在犹青旁边依旧低着头，自长老们出现后，他就一直未曾抬过头，做出一副乖巧模样。

“我们这些长老啊，都是活了千年的老东西，若不是为着一个信念，心里头没有着落，怕是早就不在这儿了。”长老们轻轻点了点头，大长老歇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

犹青没有说话，耐心等着。

“你来自王宫，知道重玉吧，他就是我们的大将军。将军啊他真是太可怜了~公主也是，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偏偏公主就上了这山。”

“所以是将军让你们在这守着的？”犹青心里忽然对这两人有了除解决祸事外的好奇。

“不是！将军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忍心让我们这些人守着年年岁岁呢。”大长老还没来得及回话，就有另一个长老急着回答。

“是啊，本来将军在这守着的，将军去世后，我们这些孑然一身的人才来了这接了他的班，守着他和公主。若是没有将军，我们这些孤儿早就死在边境上了……”大长老悠悠地说。

犹青听到心里忽然一沉，重玉死了。但是转念想，人生老病死是常态，像长老们这样因着一个执念存着一口气的实在太少。

“天屏坏了也好，兴许公主就能解脱了呢。解脱了，将军就能见着她了~”

大长老说着就挣扎着站起来，也不要人扶，几个长老也跟着，几个人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犹青想要追上去，景伯轻轻拽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动。

“姑娘，长老们这是达成毕生所愿了，你跟少年随我去客房，早早休息，明日你们就上山去吧。”

“景伯，什么叫解脱了？”犹青越看越奇怪，为何这些背影越来越轻飘飘的，飘渺得让人抓不住。

“等姑娘下山来，我再跟你好好聊聊。只是你上这山，若是偶然到了将军的墓前，记得告诉他别忘了去找公主。”

景伯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犹青只得作罢，与景伯道了明日见就与墨佑进了唯一的一间客房。犹青内心被璟瑜与重玉的事弄得一团乱，根本没看到墨佑阴沉的脸色。

墨佑看着眼前陷入困惑的犹青，好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重玉那个混蛋作的什么深情守候，不过是愧疚，愧疚罢了，怎么值得你那么执着的爱意，手越抓越紧，关节泛着青白色。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现在还不能让姐姐知道一切。

墨佑被犹青推着坐到床上，目光里只有明晃晃的关心，看得犹青很是欣慰，以后有个人陪着她了，“墨佑快休息了。”

“姐姐不休息吗？姐姐睡床吧。”墨佑想要站起来，又被犹青按下去。

“我心里很乱，待会再休息。”犹青说着就坐在凳子上，示意墨佑赶紧睡觉。

看到墨佑躺下后，犹青将烛灯灭了，望着从窗子溜进来的月光出神，重玉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犹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是火刑那日，灼灼火焰舔在身上，日头助长了火势，她越发口干舌燥，恍惚间就看到了那个她盼了许久的人，但是此时此景宁可不见。梦里偏偏有股风吹开了发带，犹青被兖玉望过来的眼神一惊，醒来时又是一身虚汗。

“别看！”

“姐姐你没事吧？”墨佑坐在犹青身边一直盯着，被这一喊顿时清醒了。

“没什么。”犹青眨了眨眼，才看着墨佑。

墨佑没再接话，别看？叫谁不要看？当年他逆天研究出聚灵术，伤了自己，好长时间闭关，错过了一些姐姐的生活。

犹青找了好一会也没看到景伯人，就带着墨佑从景伯说的小路上山了，说来也奇怪，靠近这儿后犹青心里就堵得慌，御风驾云的术法也是无法施展，这极目山果真是个禁忌的天道之地不成？

犹青原本还担心墨佑会不会因着内伤而体力不足，但是看他脸色如旧不似有碍，倒是她自己，心口越来越闷，头晕眼花的。

本想去祭拜一下将军，但是景伯又反悔了，没有告知她将军究竟葬在什么位置，想来是不想有外人打扰将军安息，犹青总不能说她就是公主转世，只得作罢。

极目山当真是极高又极险，两人艰难向上走，明明已尽了努力，却还没见到灌木丛。

日头越来越盛，犹青越发觉得呼吸紧促，手脚渐渐脱了力，连忙去看墨佑是否安好，还没转头就踉跄一下，墨佑眼角瞄到这一幕，赶紧拽住犹青。

“姐姐，你怎么了？”

“疼，好疼~”犹青感觉头好痛，它越来越重，犹青的脖子好酸，怎么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墨佑拍拍犹青的脸，一边拍一边叫着姐姐，但是犹青显然已经昏过去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墨佑心头猛地一跳。

墨佑赶紧从少年人的身量恢复到原本模样，抱着犹青就往山下冲，这时候也顾不得隐藏什么，直愣愣抱着人进了景伯的院子，“景伯，你快来看看我姐姐，景伯！”

景伯也是刚回院子不久，还坐在堂屋里喝茶润喉，一时间看见个长得老高的青年抱着昨日见过的姑娘，吓得杯子脱了手砸在地上，水浇了一身，“这，这是？”

“景伯，村里有医师吗？”

景伯望着青年急得发红的眼睛，愣了一下，“有，有有有，我这就去找。”说完赶紧往村里医师的住处跑。

墨佑抓着犹青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搓着，“姐姐你别怕，医师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了。”说实话，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时候要做些什么，外面的鸟叫声明明就在耳边却感觉隔了好远，若隐若现，好不真切。

等到墨佑稍微冷静一点时，景伯已经送医师回去了，又抓上犹青的手喃喃道，“姐姐，一定是这个医师技艺不精，他怎么说你是受了惊吓呢？我得带你去找个高明的医师给你瞧，高明的医师在哪呢？在哪呢？啊对了，魔族有个人还是很厉害的，我带你去魔界好不好？”

墨佑抱着犹青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景伯刚好回来，“哎你要带这姑娘去哪啊？”

“回家！”墨佑阴着脸，看也不看景伯，径直往前走，在景伯的惊讶里化作黑雾消失了，经过村口的木架大门时注意到上面栓了新的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