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

兖玉到忘归乡已经几日了，“忘归”二字用在这妖魔交界的聚集地还真是贴切，这繁华奢靡的景象比起人间王城来也不逊色，所幸述凌留下了记号，不然要想找到人还真是不易。述凌很坚决，一定要去妖族找瞳牧，兖玉听到那句“我若不亲自去，日后回想起来无论瞳牧是否安好，我都无法释怀”，又想起火刑那日，只得在忘归乡等着接应他们，顺便查清楚被带走的师兄弟在哪，按理也不该再进忘归乡的，但是瞳牧那边情况尚不明朗，北城成了战场必定妖族众多，不利于他们进入。

兖玉伪装了个魔族人的身份在忘归乡查看，莫名就遇上了身边这位兄弟，这位兄弟实在十分热情，眼瞅着他一个人在乱逛，只当他也是新来找活路的，就拉上他往各个可能缺人的地方挤，完全不顾兖玉身上的疏离感。

兖玉委婉暗示了两三次他不找活干，奈何这兄弟丝毫没体味到。

兖玉看着韩一已经挤到人群前面了，他便离挤着的人群远了些，看韩一那副撸起袖子要拼命的样子，心里居然有些笑意，这人也太有趣了些。

忽然，兖玉感觉心口一紧，一下子呼吸有些急促，右耳有些发烫，兖玉拿手去碰，才发现他大概是痛糊涂了，耳垂上坠着的那玉就像是烧红了的铁一般，灼得指腹发红……

兖玉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韩一的大脸，“哎玉兄弟你醒啦，你可吓死我了，幸好我转头没看到你就及时挤出来了，要不你躺那地上能给踩扁咯。”韩一边唠叨一边到桌边倒水。

“谢谢韩兄。”兖玉右手又摸上耳坠，这会儿已经不烫了，冰凉得好像兖玉只是糊涂了一下。

韩一把水递给兖玉，兖玉起身坐在床边接过水，韩一盯着兖玉的脸，兖玉喝水的动作一顿，“韩兄，怎么？”

“玉兄弟你说吧，你到底什么来头？”韩一手摸在下巴上，仔细打量。

“嗯？”兖玉握着杯子的手悄悄一紧。

“你是富家子弟吧！”韩一一脸获知真相的模样。

兖玉听及一顿，“我可没跟韩兄说我急着找活，我暗示过你的。”说起来，他在幼时在人间还真是富家少爷，只是在没做多少年少爷就上了山。

“我那不是以为你头一遭到这富贵乡里，脸皮薄嘛。”韩一拍拍头，憨憨笑起来，“得，你既然醒了，我就去新找的那地儿去上工了。”

兖玉起来走到桌边，放下杯子，“我与你同去看看。”

“你去作甚？不多休息休息。”

“透气。”这话还真没错，兖玉醒来心头闷闷的，也不知是为何，想着手就忍不住往耳坠上摸。

韩一找了个在仓库搬运东西的活计，就在忘归乡的外围，兖玉跟着韩一到这边后就一直在仓库背对的那棵树下站着。

魔界其实跟人间差不多，也有日出日落，只是魔界偏寒，明明此刻四月天正是开始暖和的时候。兖玉站了很久，感受到一丝丝凉气的时候，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场，再缓缓睁开眼，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韩一溜过来的时候，见兖玉望着前边在看什么，也望过去，觉得刚刚闪过的那个身影好熟悉，“那不是国师嘛？”

兖玉等到人确实看不见的时候，才转过来问，“刚刚那个黑衣服的？”

“就抱着人那个嘛，是啊，就是国师，我以前在魔宫干事儿的时候见过他好多次。”韩一看兖玉一脸严肃，这是在质疑他看人的眼神？

“韩兄可否告知魔宫位置？”原来那个魔族人是国师，哪怀里的会不会是犹青？

“你问这个干嘛？”

“他怀中的人似是故人。”

韩一一听这话，笑着对兖玉挑了一下眉，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笑容垮了下来，“往西北三百里。”

“多谢。”

“小心啊！”

韩一看着兖玉跟去的背影，眉头轻轻皱起来，仙君遇上国师，就好好牵制住吧。

然后韩一笑了一下，真希望这玉公子能让尊敬的国师大人吃吃瘪呢。

国师把犹青抱进瑜宫的时候，拂羽刚好在给他打扫屋子，拂羽转身突然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现他怀里有个人，甚至他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把人放在她刚铺好的床上，

“主子回来了。”

“拂羽，箸月莘最近回魔宫了吗？”墨佑给犹青压好被褥，转身看向拂羽。

“回主子，越王回来了。主子需要属下去唤他来吗？”

“去吧……罢了我自己去，你好好照看着她。”墨佑看了眼拂羽，又转头看了看犹青。

拂羽看着墨佑出了房门，才敢靠近床边，仔细打量处在昏迷中的女人，也不知那双眼睛睁开会是什么样子，会是妩媚还是温柔呢？拂羽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入得了墨佑的眼，他那种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惦念一个人这么久。

直到外边有了脚步声，拂羽才迈开步子站在一旁。

“主子，越王。”拂羽行礼时，墨佑直接略过了她，只有箸月莘那个向来温和待人的翩翩公子冲她点了点头。

箸月莘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女子，轻轻抬手抚上了墨佑刚刚从被窝里拿出来的右手手腕。

墨佑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箸月莘才开口，“她是去了哪里？可是见了什么人或事？”

“极目山！”墨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是传说中的天道禁地？”箸月莘的眉头也是紧紧皱着，一脸疑惑。

“她怎么了？”

“惊吓过度。”箸月莘很好奇极目山是有什么东西比墨佑还可怕，以至于魂灵不稳。

墨佑闻言看了看箸月莘，又看了看床上的姐姐，真是惊吓？当年究竟在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隔了轮回再次到那儿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有什么解法？”墨佑拉开箸月莘，坐在床沿上，握住犹青的手放回被窝。

“要么找回她丢失的一魂，要么像之前那般叫醒她。”

“丢失的一魂？”

“你不知道她魂魄不全？我倒是还想问你是她是怎么以残魂活着的。”

墨佑一下子站起来，“……我不知道啊。”

站在旁边探情况的拂羽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又松了一口气，残魂，不足为惧。

最后墨佑吩咐拂羽去寻些安魂醒神的药材，就带着箸月莘去了处理事务的笔墨房里，到了后半夜墨佑总算说清楚了犹青的身份，箸月莘才讶异着点点头。

“我猜，天屏也是魂魄的一部分，不然她醒的时候不会把天屏毁了。”箸月莘也听说过人间灵主，只是想不到这人跟墨佑有着这般关系。

“先前我只是猜测灵主没了天屏也会消失，现在来看，应是如此。”只是剩下这一魂会在哪里？

“好了，我了解了情况自是尽力想出法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漏掉了什么。”

墨佑磨磨蹭蹭又回了屋子，坐在床沿上，看着犹青青白的脸，他以为姐姐真的回来了，结果还是不完整，这副模样看着让墨佑突然感觉好慌。

右手微微颤颤向犹青的鼻下探去，直到那微弱的气息轻轻撞在手指上，墨佑才感觉这些日子不是做梦，“姐姐，你别睡了，墨佑想跟你说话，你醒来我就都告诉你，你肯定也好奇的对不对？公主跟将军的故事我还没说完呢……”

拂羽端着找回的药材准备给国师过目，此刻站在门外，头一次见国师那般轻声说话，等到没了声音，拂羽却不想进去了，转身端着托盘去了膳房。

等到拂羽端着药再次到墨佑房里的时候，墨佑正在给犹青擦脸，看见拂羽端药来，“放凉了吗？”

“主子，已经可以用了。”拂羽将药递给墨佑，一脸恭敬，“需要属下来伺候姑娘吗？”

“我来喂，你去寻套素色的衣裳来。”说着，墨佑轻轻扶起犹青，将她靠在身上，左手圈着犹青，接过碗都在手里，一勺一勺喂着。

拂羽转身后朝着房门走着，想到墨佑毫不犹豫接过药给人喂下那一幕，嘴角没忍住有了些笑意。

处理好犹青的换洗，拂羽就开始汇报近几日的战况，

“流云镇以仙界的银肃为首，来了一众仙士，虽说人数并不能与我魔界大军相比，但是他们诡计多端且术法不差，交手几日来，大军伤亡不比人界士兵少。妖族那边不知妖王是怎么回事，已有两日不曾露面，妖兵士气低下，妖族那个将军也是个废物，所幸石怪一族身体强悍，北城就快攻下了。”

墨佑听了凉凉地看了拂羽一眼，轻哼一声，“区区人间都攻不下，可别白费了机会。”

拂羽与墨佑对视一眼，赶紧低下头，“主子，要去吗？”

“你去！去告诉屠怒，攻不下流云镇进不了人间，他回来可没有安生日子。”

拂羽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墨佑，这是察觉了？“是。”

墨佑摸着犹青的脸，姐姐的脸好冰，是不是冷啊？挣扎了许久，最终墨佑还是化身十二岁的少年样轻手轻脚躺在了犹青的身边，“姐姐，明天见。”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就一件事，希望明天姐姐带他去集市买李老头家的烧饼，虽然他很不乐意见到重玉，但是只要姐姐高兴，一起去城楼上等等也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