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唯一（6）

海尔森咬牙，要是换做几个月前，听到儿子说出这样自贬的话，他恐怕早就发火了。但现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交流。

海尔森地位崇高，身边的人一向以他为尊，他习惯于命令，也习惯于得到顺从。可如果他想要长长久久地和儿子待在一起，就必须收敛一下自己过分强势的性子，以便和儿子更好地磨合，找到能够和谐相处的方式。海尔森既是康纳的父亲又是康纳的盟友，而康纳既是一个儿子又是一个领袖，他们必须在这种看似矛盾的关系中找到平衡点。所以他会允许康纳的违抗，耐心听取康纳的想法，然后充分地解释他做事的原因劝服康纳，而康纳将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他最睿智的决议。

在看见儿子蹙眉捧心的动作后，海尔森心中仅存的一点恼火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又难受了？”他疼惜地替儿子轻轻揉了揉心口的位置，手掌贴在那处停留了一会儿，感受到儿子此时稍快的心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算你说得都对，可那又怎样？除了你以外，爸爸不想要别人。在这个世界上，爸爸有你就够了。son，别操心这些没用的。”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是…比我更好的选择啊…”

“你是不可替代的。”海尔森斩钉截铁地说。

康纳望着他欲言又止。

那双眼睛里懵懂而无辜的疑惑让海尔森心疼极了，他发现康纳其实并不了解父母的爱是什么样的。自己不在儿子身边，而Ziio又离开得实在太早了，儿子从未在父母的呵护下享受过安稳幸福的童年，从刚记事起就被迫独自生活，一迈入少年时代又必须要在形形色色的阴谋诡计中奔波。

康纳虽然对爱怀有本能的渴望，但却根本不了解自己所向往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后来康纳遇见了自己的父亲，勉强算是有了一个参照，得以在那些不甚愉快的相处中，艰难地总结出一些苦涩的经验——

「You could have killed me when we first met. What stayed your hand?」

「Curiosity.」

「You mean to just leave?」

「If you can't handle a couple of mercenaries, then we have really no business working together. 」

——展示自己的独特，父亲就会产生好奇，从而饶他一命；展示自己的实力，父亲就会看到他的价值，然后与他结盟。

就连初次找到肯威庄园时，父亲也是在他暴露出外交才能后才终于回心转意。

于是他在潜移默化中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父亲的爱需要努力赚取，才能不断维持。

也许理智上康纳知道这个结论已经被父亲证伪，然而这种印象却太过深刻，早已烙入了他的潜意识里，着实难以扭转。

海尔森必须要让儿子明白，他的生命中不只有利用和欺骗，更重要的是还得让儿子知道自己为人所爱。

父亲的爱是无条件的。

海尔森想告诉儿子，在爸爸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可爱，最完美的孩子，不要妄自菲薄。但儿子是不会理解的，也很难信服。被迫过早地从家庭中剥离出来让康纳对这方面的感性认知十分缺失，他不能理解毫无理由的结论，可不管怎样海尔森都必须努力尝试着描述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