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伤口（下）

世人已忘记我的名，无论是在哪个世界。

我的刃是饱含痛苦的狡诈，我的灯自真实的谎言中点燃，然而所有争端都要归于静默与终结。我正是为那一日而存在。那一日我要嚎叫。在那一日到来之前我要吞噬与猎杀。

我是太阳之创。唯我在凡世间流浪，为我的力量，为我的嚎叫，为我是个猎手，为我的牙破碎了诸多的蠕虫。

太阳在凡间的孩子，铭记那伤疤即是苦难的经验，铭记那伤疤即是苦难的狡诈，铭记那伤疤即是苦难的平衡。

你（我）的苦难不会再多，也不会消减。伤疤已经存留，时间也无法令之脱落。然而这也是你（我）的保护，我（你）不会再受伤害。

我（你）就是你（我）。

记住，勿要寻求仁慈与善良。时间的力量是永恒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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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列娜沉浸在与伙伴们重逢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最大的功臣跟个游魂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哥——哥！你去哪儿？”

雪珂在她身后喊，然后试图靠近她，在距离她还有七八步时就停住了。

千仞雪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她紧握着圣剑直到骨节发白，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没头苍蝇似的乱转，金色眼睛漫无目的地瞟来瞟去，散发出“别靠近我”的气息。

“哥哥？”

雪珂鼓起勇气靠近她，扯扯千仞雪的衣角，“哥？哥？”

“你差不多了，”胡列娜说，身后是凑成一团的伙伴们，“那家伙是个疯子。公主殿下，小心自己也被传染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记闹钟，把那个梦游的家伙猛然敲醒。千仞雪收起圣剑，盯着自己畸形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因为长时间用力过度而隐隐作痛。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精神分裂了是不是？”

“不。”千仞雪揉揉太阳穴，“刚才是我吗？是？不是？”

胡列娜发现这家伙一脸茫然若失的样子，于是懒得和她交谈，只是伸出手：“储物魂导器，药。”

大概千仞雪只听到了前半句话，所以她把挂在脖子上的链子摘下来，直接扔给胡列娜，这就导致了她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在那枚戒指里摸索食物和药品。

“圣女大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邪月还在昏迷。

雪珂问：“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千仞雪叹了口气，“你翘家也翘够了，差不多回去吧。”

“哥哥！别抛弃我嘛。”

“这不是抛弃，”千仞雪说，“呃……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照顾好我那堆无能的愚蠢手下，好吗？当你有了自己的力量，你也就不必再害怕雪崩和他的势力啦。”

“可是哥哥，人家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千仞雪说，“雪珂，你应该明白，我们绝对不可能。你会是我的拖累，而我除了痛苦什么也无法给你。还有就是，”

“你是公主，你还是找个真正配得上你的勇士吧。”

“你——”

躲在远处阴影里的比比东，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再次叹气。

爱情永远与年轻人相配，但她的女儿已经不再年轻了。

女人的成长是一个过程，而男孩变成男人只需要一瞬。有些男人一辈子都很幼稚。而她苦命的儿前三十四年的人生都是个孤独而任性的孩子，只在她死亡的那一刹那蜕变成为大人。

伤口变成了伤疤，道路随之关闭，伤害再也不能消失。

千仞雪和千寻疾完全不同。后者以理智而著称，但比比东了解那男人表面的理智下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与谎言，这最终使得他自掘坟墓——比比东从来不后悔杀了他。而前者的，如胡列娜所言，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更像是疯了，但实际上千仞雪拥有远超她父亲的理性与才智——这才是她天才之处。不是作为魂师的天赋有多高，也不是作为剑士的能力有多强，而是超凡脱俗的学习能力和近乎冷酷的冷静。

比比东无法为此而感到骄傲。

比比东还记得千仞雪一个多月前关于死亡的那些荒诞论调，但自从她的伤口结疤后她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过度冷静了。胡列娜可能没察觉，但千仞雪所提出的那些看似疯狂的方法和计划事实上拥有完美的可行性，而且这也只能由千仞雪自己来执行。比比东毕竟比小徒儿年纪大，死过一次，丰富的人生经验让她更能看清现实的本质。

如果死亡让她见证，她便见证。

血红色的太阳已有一半没于地平线之下，伤口处红色与黑色交际，那是世界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