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只胖麻雀莽莽撞撞地飞进来，一时没刹住车，“啪叽”一下撞在正端着茶杯喝茶的斯年脸上，停了一瞬滑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茶杯上。

斯年：“……”一杯好茶就这么被鸟屁股给毁了。

无殊：“……”屁股好烫！

下一刻，胖麻雀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尖利的叫声快要把本就不经事的房顶给掀了，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弹了起来，又撞在斯年的脑门儿上，翅膀噗嗤噗嗤地扇得飞快，爪子忙乱地蹬上了斯年的头顶，胖胖的身子将将把斯年的头顶给覆盖。

斯年眼看着一根灰褐色绒毛飘飘悠悠地落在杯子里，慢慢地吸着茶水，终是没忍住，“哐啷”一声把杯子放在桌面上，手伸到头顶，抓着那死鸟的脖子就拽了下来，面无表情，“又怎么了！”

无殊被勒住命运的咽喉，黑豆眼溜溜地转了几圈，匆忙道，“村长他们又来了，你千万隐藏好气息。”

斯年见是正事，这才放开卡住他小粗脖子的手，“知道了。”

无殊干咳了几声，心里记着被掐脖的仇，翅膀扇了两下，爪子抓着桌上的茶壶就飞走了，留下斯年手伸到半空中，口都还没来得及开。

盯着空荡荡的窗外，斯年磨了磨牙，心里把这小麻雀剐了千百遍，片刻后才静下心来，洗了杯子重新泡了壶茶。

这边，无殊化为人形，为长野和尤来各倒了杯刚从斯年那里提来的热茶才坐下来。

“小花回去了啊？”长野放下手中的小篮子，望了望四周。

无殊挠了挠后脑勺，笑了下，“对啊，回去了好几日了，你们今日前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来看看祖祖，”尤来放下茶杯，“伤怎么样了？”

无殊连忙捂着胸口装作不经意地咳了声，“这几日胸口还有些闷，怕是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好全。”

闻言长野松了口气，捋了捋下巴上的长胡子，“这一个多月过去，祖祖的伤还没好，着实让我们有些担心。”尤来跟着点了点头。

“无碍无碍，”无殊连忙摆手，客套道，“雷劫嘛，哪是那么容易好全的，你们总送些东西，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鸟连忙摆手，说着应该的，又寒暄了几句才飞走了。

无殊搓了搓手，喜滋滋地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布，露出里面一大碗洒了香料炸得金黄的蚂蚱，香味扑鼻，迫不及待地捏了一个丢进嘴里，还热乎乎的，嚼起来嘎嘣脆，心里却生出些惆怅，他这屋子建成也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村长和尤来来得十分频繁，频繁得不正常，他都觉得他们是不是开始怀疑什么了，不过，这一切还得从那件事说起。

一个月前，他和斯年建成屋子，刚刚把所有东西搬进去安置好，由于东西实在太多，斯年的头发都不够用，只得亲自上阵，两只妖搬进去加上整理花了一上午，无殊伤口没好全，胸口隐隐作疼，斯年便拉了张垫子，让他坐在上面，为他输送灵力。

也许是疲惫了，也许是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太舒服了，无殊睡着了，可是他没想到，斯年给他输送着灵力也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两只妖就面对面手拉手睡着了，并且都睡得很沉，连其他的妖走到面前了都没发觉。

直到被长野拍了拍肩膀，无殊才猛地惊醒，心跳得飞快，看看对面还闭着眼的斯年，又看看旁边的长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这位是……？”长野瞪大了眼看着斯年，眼里尽是震惊。

“这这这，这是……”无殊心里惊慌，加上才醒来，脑袋有些迷糊，一时竟找不到说辞，一紧张，白皙的脸都急红了，猛地拉回自己被斯年抓着的手。

斯年一抖，也睁开了眼，碧绿的眼中有些迷茫，片刻才恢复自然，抬头就见四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到长野的一瞬间心里一惊，这只鸟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居然没有感觉，他皱了皱眉头，这使他十分不解，难道是修为还没恢复，一会儿灵敏一会儿迟钝？

三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长野伸出手指戳了戳无殊的手臂，眼里分明闪过类似八卦的光，“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隔壁村儿的小花？”

斯年：“……”这个村的妖都是如此能脑补的吗，真是省了他好多想理由的步骤，就是这名儿忒难听。

无殊：“……”好家伙，长野的八卦救了他？他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道，“对，这就是那只蔷薇精，小，小花。”说完瞥了眼斯年，见其没什么表情，接着说道，“他，得知我受伤了，便来照顾我，我这屋子他可帮了大忙。”

长野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斯年好半晌，“我还以为你说的小花是个女娃，没想到竟是个如此英俊的男娃娃啊，真好真好。”

无殊干笑了几声，他觉得他似乎能看见那老贼光洁的脸有些黑了，急忙扯开话题，“那个……长野今日来是为何事？”

“哦哦，”忙着八卦差点忘了正事的村长一拍脑袋，“我这记性，戈潇让我来给祖祖送种子的。”说完便摊开掌心，一小株榕树苗就浮在掌心上方，根茎包裹在一个装着生命土的小盒子里。

无殊连忙伸手接过，摸了摸那光滑的叶子，格外喜欢，“替我谢过戈潇。”

长野又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无殊，这才告辞离去，纸包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无殊无需打开就知道是蝗虫饼，一时高兴起来。

“小花？”斯年嚼着这名字，半天缓不过劲儿来，真是个土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那是隔壁我以前认识的一只蔷薇精，隔壁村儿的，他们没见过，你就暂时充当一下吧，”无殊抱着树种和蝗虫饼转身走向屋子，“记得别露馅儿啊！”

自那日以后，村子里就流传着小花的传说，祖祖和小花的故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鸟儿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除了村长也没鸟见过真面目罢了，人家不出来也不敢去见，怕祖祖生气。可是也是自那日起，长野和尤来就时常来访，斯年也没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以免出什么变故暴露了身份就得不偿失，无殊也后悔没叮嘱长野不要说出去闹得满村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