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残阳落下，山里即刻起了大雾，整座森林鬼气森森，抬头是高可通天，被没入浓雾的树木，低头是碎石和偶尔爬过的蛇虫。

三人瑟缩在一起，目光空洞地看着火光，林中一抹白影窜过，风凉惊喜地叫了一声“兔子”。他们已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饿也要饿死了。

风凉起身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木头照亮，高冷看看四周浓雾，又一把将风凉薅了回来。

“别去！万一走散了就完蛋了。”

“哎呀，我饿。”风凉揉着凹进去的肚子。

“再忍耐一下，明天我们不赶路了，先去找吃的。”三月也劝慰道。

风凉仿佛蔫掉的豆芽，一屁股歪到了地上。正在气恼的时候，耳边却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这里有吃的。”声音似鬼魅般悠远神秘。

三月汗毛即刻竖了起来，两个男孩也弹簧一般弹起，抱在了一起。

三人朝四下看去，什么都没有，连声音也没了，

正要放松下来时，声音却在三月身后响了起来，像是在她耳边说的一般。

“跟我走吧。”

三月只觉呼吸不畅，缓缓回头看去，一张长着尖牙的人脸就在她眼前，此刻正邪笑着，打量着她细嫩的皮肉。

两个男孩反应了过来，想要将三月拖到一边，可脑袋虽清楚，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堪堪发出一阵惨烈的尖叫。

叫声引了妖怪的目光去，他从三月身边走过，翅膀划过三月的脸，三月这才发现，这妖是有翅膀的，且状似蝙蝠，只是他的翅膀巨大，站直身体时，足以垂到地面。

“这两个怎么也这么瘦？”妖来到两个男孩面前，自言自语道。

风凉已被吓得语无伦次：“我……我只吃不胖，他好吃一点，他……他肥瘦正好，全身都是五花肉。”

风凉结结巴巴，喋喋不休，三月见那妖注意力都在风凉身上，便向高冷伸出手，对他使着眼色。高冷余光看到三月，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口袋里的簪子朝三月递了过去。

妖察觉到两人的动作，朝两人看去，风凉似乎也在同一时刻反应了过来，一把扳过了他的脸。

“哥……我……我……你真帅啊！这两颗牙帅爆了！”

风凉话音刚落，一旁便传来清脆的翠玉碎裂声。那妖看向三月，她尴尬笑笑：“呵呵……怪好听的。”

他瞥她一眼，只当三月疯癫痴傻，未理会她，又顾起自己的事，撑开翅膀包住风凉，张开嘴巴朝他颈上咬去。

三人登时慌了神，风凉连踹带打，拼命将他推远，高冷扑上去勒住妖的脖子，三月将簪棍高高扬起，朝他身上刺去。

一声尖锐的鸟鸣响彻山林，那妖恼怒地甩开三人，一把擒住了三月的脖子。三月拼命捶打他，可却丝毫没有作用，恐惧之际，她看到两个男孩相继扑过来，又被一次次甩开。意识渐渐模糊之时，颈上的力道却突然松了。

身上的妖忽然胡乱挣扎起来，而后在她眼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刚刚轻而易举甩飞他们的妖怪，此刻竟毫无还手之力。

三月大口喘着气，从地上撑起身子，她环视四周，想要看看那样压迫性的力量来源于怎样的妖怪，也许那妖有更加大的翅膀，又或许长着独角，生着九尾。

可她四下看去，却只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只看到傍晚时帮他们生了火的那男人从浓雾中走来。

他在不远处站定，淡淡道：“夫人邀你们前去。”而后，三人便都失去了意识。

睡梦中，三月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鬼屋，爬山虎爬满了墙壁，遮蔽了月光，三人被困在里面，一层一层楼梯跑下去却始终没有尽头。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留在原地静待天亮，两个男孩熟睡之际，三月却听到了小球砸落地上又弹起的“哒哒”声。

之后老人出现，在微弱的光下，那张枯槁的脸满是慈爱。没了恐惧，三月才终于在睡梦中看懂了老人的那双眼睛，那目光像是千百年的等待得到了解脱，又像是见到了珍视之人的欣喜。

他说，要他们先去一个地方。

先去一个地方……

三月倒抽一口凉气，瞬间从梦中惊醒，那老人不是鬼，是妖。他特意送三人来到这个世界，甚至，他们去鬼屋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命运使然，那妖在那里等待，等着将他们送来这里。

三月强迫自己从恐惧中回过神，她木头般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已不在林中，而是在一张木床上，床边是他们几天前救下的那个女子，她手中拿着帕子，关切地看着三月。

“是不是做噩梦了？”女子声音轻柔，瞬间安抚了三月的恐惧。

“我的同伴呢？”她环视屋内，并未看到他们两个。

“他们在另一间房里，我带你去找他们。”

三月跟随女子出了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山洞之中，洞中岔路四通八达，偶有木门嵌入其中。未走出多远，女子便停下了，推开门三月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门边站着那天为三人送去发簪的男人，好像叫……卢修。他正无奈地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直流的两人。

见两人来，他随即欠身道：“夫人。”

“这两个孩子没受伤吧？”

“没有。”卢修余光瞥着床上的两人，继续说道，“只是心眼子太多，醒不过来罢了。”

床上风凉的鼾声不自然地停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赶上了高冷的节奏。

女子掩面笑起来，卢修又道：“夫人不是说要设宴，谢他们仗义相救吗？灶房的饭菜已做好了，夫人也去看看吧！”

“好。”女子应道，她知道，自己若不走，这两个男孩是不敢“醒”的。

门关上了，两个男孩相继抬起头来，问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当然被发现了！”三月说着，坐到了床边。想起刚才的梦，她心里仍乱糟糟的，想说给两个男孩听，又怕是自己精神错乱，想多了。

“吃饭去吧！”犹豫良久，三月说道。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这可是妖怪窝啊，真的吃啊？想虽这样想着，饭菜摆上来，风凉却吃得停不下来。席间，女子说起自己的身世，三人才知她叫洛裳，是山下村子里的人，那日下山便是去祭奠村里人的。

三人心中疑惑，人怎么成了妖怪窝里的夫人，不过这其中是另有曲折也好，还是她说谎也好，他们始终没问一句多余的话。

夜里，三人留宿在了这里，洛裳说，外面有散妖，有野兽，到处危险重重，待他们在这里好好休养几日，便叫人送他们去人类村子。

三月欣然应下，她实在好奇那老人送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如果这是命运中的一环，那她定是逃不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