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逝

他们走到村中的守卫兵们住的小院前，看见有三个守卫正在院中桌旁鼾睡，其中三个弓箭手便向着他们举起了弓箭，就在那三枝箭要离弦之时，阿乞手中的箭先一步离弦射出，与其他几枝箭同时到达，那几个黑衣人便悄然倒地。

同时阿乞已然坐起搭了箭矢继续放箭，那些黑衣人已然寻着躲避之所，一声呐喊，四下躲藏在房中假扮村民的士兵们都自房舍之中跳出，有几个黑衣人见是中了埋伏，纷纷转身便往村外跑，可是几枚火箭自村外而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射杀在村中，阿乞见状已然不再适合箭攻，便背了弓，抽出刀来也冲下去与敌军战在一处。

这些外邦族人个个彪悍，善于格斗之术，阿乞与一个大个头对战着却并不占上风，几招下来险些被刺伤，只得换了战术，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斩杀。

这是他第一次用刀杀人，看着自己的刀就这么刺进了那人的肚腹，一时感觉心里翻江倒海般的作呕起来，向不杀生的他，之前只是用弓箭还不觉得，现在却手脚发软。

一旁的同聊见状，大喊了一声，一把刀向他甩来，他站立不动，却见那刀向他背后刺来，再转身，便看见有个人正高举着刀对着他的头顶，胸口却扎着一刀向后直直摔了下去。

阿乞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那个同聊上前拨出自己的刀时对阿乞冷冷抛了一句：“发什么呆，想死么？！”便又冲上前去与另一个人打在了一起。

阿乞便在心中告戒自己，这是在战场，他的任务便是杀敌，手软不得，自己手软害怕，便是把机会给了敌人，多给自己人增加死亡。

于是他咬了咬牙，不再去看地上那人，大步往旁跑去，继续与人迎战，但是再杀一人时，他也受了伤，扑到一棵树下去吐了半晌。

这场仗告捷，敌人全军覆没，死亡多半，其余俘虏，我方占死五人，八人受重伤，其余轻伤。

阿乞用布条随意地在自己的手臂上缠了几下，这里的伤最重，不过没一会也不流血了，其余地方便是破了些皮肉，并不碍事，他帮着抬着伤员往回走，天亮时回营，马校尉很是欣然，让军医看过他们的伤后，让他们回去休息。

“邵阿乞！”阿乞正睡的迷迷糊糊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帐外喊自己，于是本能的先跳了起来，冲出帐外时，眼睛还没怎么张开就去找自己的武器，结果被柳四正一把扯住了衣领。

“不是上战场，有你的家书。”柳四正将一张皱巴巴的信封拍在他怀里。

阿乞这下一把接了，耳朵嗡鸣，家书？是邵亭安写来的吗？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可是又很快否决，不是他，他怎么会给自己写信来？但还是捧着那信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果然不是邵亭安的字。

他顿了顿，这才撕开信纸抽出里面的纸来看，当他看见信纸上的字时又不禁一怔，这是邵亭安的字，他的心里一阵翻腾，揉了揉眼睛这才仔细去看。

信中也只是几个字，却看得他心惊肉跳：若梨胎儿不保，速归！

难产？他此时才想起杨若梨怀有身孕的事，而邵亭安告诉他，那不是他的孩儿，如果可能，那是自己的孩儿，他本是想法子让她拿掉的，可是这一上战场来，倒是忘了，那么，邵亭安并不知情，现在这么急着让他回去又是什么想法？难道这些日子，他们朝夕相处已然有了感情，开始怜惜她了？那么叫他回去又能做什么？

对了，他知道自己是有法力的，自己的法力对于一个难产的产妇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所以，是要让他回去救人的，救他们母子，他是不是已然不在乎那孩子是谁的，只要是她生下的都行。

阿乞此时心里翻翻滚滚的冒出了许多的念头，柳四正见他面色不好，便从他手里抽过信纸来看了一眼，因那信纸上并没有写出若梨的身份，便以为这若梨是阿乞的妻子，便推搡着他道：“别发怔了，快回去看看，老五，备匹快马去，别问了，快去！阿乞，我这就去替你找马校尉告假，你去准备准备，即刻出发。”

也不等阿乞解释什么，柳四正已然快步离开了。

阿乞看着手里的信纸，依然站在原地，过一会，柳四正回来道：“马校尉准假了，你还傻站在这里作甚？哎，平川，拿个水袋来，再拿几个干粮，别磨蹭！”

半个时辰后，阿乞已然背着干粮，水袋骑着一匹快马踏上了回乡之路。

十日之后他才到雅城，远远的，他看见挑在大门外的白灯笼。

他在门前下了马，几步冲进了府中直往新院跑，府里的下人们看见都去禀报主人，阿乞推开大门先看见坐在院中的邵亭安，他穿着一袭黑衫，院中无人，只他一个坐着，背对大门，便只看背景也能知道是他。

阿乞四下看看向邵亭安走近了几步，叫了一声：“哥哥。”

邵亭安全身战栗了一下，猛地起身来回头看他，然后大步向他走来。

“你怎么才回来？几日收到书信的？是他们送的迟了么？”邵亭安开口便问这个，看他这般急切的样子，阿乞的心里还是一沉，看来，他还是在怪自己回来晚了。

“嫂嫂她……”阿乞指了指檐下悬着的白灯笼。

“你怎么才回来，我在问你！”邵亭安一手拎住他的衣领。

阿乞看着他心里一阵发痛：“我，已经一路快马加鞭，后面两日没吃没喝的往回赶，是不是，来不及了？”

邵亭安更用力地扯他衣领：“骑马？你骑马？我说没说什么原因，说没说让你速回？你不是说一眨眼便能回来吗？骑什么马？”

邵亭安的声音有些嘶哑，是因为痛失爱妻哭过的吗？阿乞心里想着移开了他的目光。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邵亭安用力地放开手，阿乞转身，看见走来的城主与城主夫人。

“阿乞？你回来了？”城主夫人颤声说着，阿乞出了院门扑上前半跪下去道：“嫂嫂她如何了，我回来晚了，我……”

城主弯腰将他扶起道：“这怎么怪你？你在边疆定是战事紧要，哪边都是关乎人命，是你嫂嫂命苦，怪不得谁。”

“她，没了？”阿乞又追问，城主夫人眼眶便红了颌首道：“半月前她便说身子不舒服，请郎中来开了安胎的药，也不见好转，过了几日便腹痛，后来便有滑胎之相，我们想尽了法子，折腾了几日，流了不少的血，胎儿不保，也滑不出来，人也瘦的厉害，请了多少郎中都看不好，便在那晚撒手而去了。”城主夫人落下泪来。

原来是吃了不少的苦，难怪邵亭安那么急切。

“阿爹阿娘莫要太过悲伤，还是先保重自己为好。”阿乞劝着，眼前阵阵发昏，想喝口水，或是歇一歇，又转身看向邵亭安，他立在一侧扭脸看着院里。

“哥哥，也休要，太过……”阿乞说了一句，便猝然摔倒，耳边是惊呼，接着一片安静。

待他再醒来时，便是在房中，是自己的睡房，有油灯的光亮，他慢慢起身，先看见的是坐在桌旁的藤如散和金棠，日出伏在门边，听见响动，立即跳起来叫了两声，把藤如散和金棠都吓了一跳。

“小仙人哪，你醒了呀？怎么样，好些没有？我说小仙人，这些日子不见，你也太过虚弱了，怎么就晕了呢？”日出跑来前爪趴着床沿。

“你快闭嘴，真个聒燥，阿乞，你好些没？”藤如散快步到了一旁看着他，金棠伸手来按他的脉向：“还好，脉向平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