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调整，谈话

世上的人，说不准好坏，世上的事，说不准对错。

　　连绵起伏的青山在黑夜中模糊不定，在它们下面看就像阎罗殿里的修罗一样，而山中的树木则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

　　一座不知名的山中，

　　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

　　中年人，或者说，睿王，在黑暗中使劲划拉着两块打火石，发出“咄，”的声音，火石底下是一堆干草。

　　“喂，掌柜的，晚上生火会被发现的。”杨泽坐在一边，欣赏着之前从老头子睿宁手上硬扒下来的刀，一边对着睿王说道，“就坐一会吧，今晚我们不休息，赶路，白天再歇。”

　　睿王闻言把手上的打火石揣进怀里，

　　“为什么过来？你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你花钱了，我不是个乞丐。”

　　“唉，这不是面子的事儿啊。”

　　“行了，别歇了，走着，刚刚泡过雨，歇的时间长了会着凉，把你女儿叫起来吧。”

　　“我没有睡。”

　　杨泽愣了一下，看着蹲在旁边的惠惠，笑了。

　　“丫头。”他把刀合上，站起来，“今晚的阵仗，吓的起不来了吧！”

　　睿王在一边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说话。

　　惠惠苍白着脸，嘴唇哆嗦了几下，随即站起来，“你拿老伯的刀，不觉得这对他有些不尊敬吗？”

　　杨泽笑得更灿烂了。

　　“你还小，长大你就懂了。”

　　惠惠想揍他，瞪了他一眼。

　　心里对于刚刚的事轻松了一些，可还是想吐。

　　三人走出了山洞，雨停了，天空依旧很黑，但杨泽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走吧，速度放快些，先去大枣庄，这个庄子现在已经被废弃了，人呢也都搬走了，那里地形复杂，要找到很难，对我们也很安全。”

　　接着没人说话了，大枣庄并没有惠惠想的那么远，但它绝对是惠惠能想到的最难走的。

　　远远望去，村子就在对面的一座山上，可他们就是找不到去哪里的路。

　　那是处于半山腰上，密密麻麻的树木挡住了庄子。

　　他们一直在山中穿梭，惠惠有种感觉，如果没有杨泽，他们绝对会迷路，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这么信任他。

　　终于，在能清楚看见四周的样子时，他们到达了那个叫大枣庄的地方。

　　大枣庄的房子一半是土屋，一半是窑洞，土屋大都年久失修，蜘蛛虫子成了主人，还有野猪拱过的痕迹。

　　他们走到庄子里最边缘的一座窑洞，也是最干净一个，把睿王父女安顿在那里后杨泽就出去弄吃的去了。

　　睿王看着惠惠，心里很难受，自己该怎么跟她说？两个人沉默，良久，睿王开口，“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找几件衣服吧。”

　　“嗯”惠惠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让她慢慢接受吧，睿王想着。

　　“我娘她们呢，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出来。”

　　睿王背对着她，佝偻着腰，

　　“她们……没事儿！”他转头，用尽全力笑了，咬着牙，“我们没事她们就没事，对方不敢在我活着的时候碰他们，所以才要弄死我，其他的事，爹爹还不能告诉你，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别多想了。”

　　说完他就推开门，出去了，以极快的速度，接着昂起头看着刚刚升起来的太阳，死死的盯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睿王找了一堆柴，想把湿衣服烤一下，被找来一些果子的杨泽拦住。

　　“哎，这荒山野岭的你这么一烧，烟就能让那帮人看见，咱们现在刚逃出来，他们随时会赶上来。”

　　睿王闻训一屁股坐在柴堆上面，接过了杨泽递过来的果子，揣在了怀里，没有吃。

　　“这里是哪里？”他问道，

　　“一个半废弃的小村庄，每当乱世或者闹土匪的时候，一些村子的村民就会来这里避难。”

　　睿王看了看四周的房子和树林，感叹了声，“世外桃源啊！”“桃源？哈哈哈”杨泽盘着腿，手使劲儿的拍着大腿，“这个地方，房子少，世道不好的时候大伙一块倒霉，人人都想吃这里的桃子，因此外面那些村子的人为了能抢这里打的不亦乐乎。”

　　“你知道我见过最慘的一次是什么样的吗？两庄子人，拿着锄头，棍子，菜刀，男人，女人，老人，都红了眼，不亚于战场！”杨泽顿了顿，

　　“不对，战场上不会吧三岁的小孩子带上去……”

　　“这……”睿王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世道不好的时候，人人都想活下去，没有谁对谁错。

　　杨泽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里离北关近，收成不好的时候，人人挨饿，朝廷开仓济民也没多大用处，然后土匪横行，各村子火并。收成好的时候，北关外面的狼崽子们……就会来抢粮！自……北府军全军覆没后，他们愈加猖狂！”

　　说道北府军的时候，睿王注意到杨泽几乎是咬着牙，面目狰狞的说出来的。

　　“不说这个了，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这次出来，目的地在哪里？”

　　“京城”

　　“明白了”

　　“此行艰辛，九死一生，我…本来想找你，但我不想老元帅无后……”

　　“然后你就让一个好不容易退出江湖，能好好过日子的老头上？”

　　“睿宁，是我对不住他，等这件事办完，我去找他赔礼道歉睿王有些低沉，但他依旧坚定。

　　良久，杨泽有些犹豫，他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睿王嗓子有点干。嘶哑的说道：“别问了。”

　　两人没人再说话。太阳升到另一侧的时候，惠惠醒了，出来吃了几个睿王给她的果子，精神上好了一些，可还是意志有些消沉。

　　杨泽知道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在危机时刻她可能会放弃逃跑，意志不坚定会酿成大错。

　　他想了一下，站起来出了院子，不一会，抱了只野猫回来，按在地上，掏出匕首，

　　小野猫发出“鸣，喵鸣。”的哀嚎。

　　“你干嘛？”惠惠忍不住了。

　　“你管我干嘛，我饿了，平时呢，就喜欢吃这玩意儿，怎么，你要来一口？”

　　睿王在一旁，“惠惠，壮士救了你的命，你不感谢人家，反而这样。”

　　“可是，猫这么可怜，你看它，这么小就要被吃了，我看不下去。”

　　说着一把推开杨泽，把巴掌大的小猫护在怀里，小猫扭曲着身体，慌乱的叫，很可爱，杨泽见状摇了摇头，走到睿王旁边蹲了下来。

　　“惠惠还小，你别介意，她是个善良的孩子。”睿王带着笑意看着逗弄小猫的惠惠，对杨泽缓缓说道：“惠惠很可怜……她还不知道她的家人就剩我了……我面临的敌人很可怕……你知道让一个王说出可怕两字的人有多恐怖吗？”他低下头，把头埋在腿间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杨泽拍了拍他的肩，“还不是悲伤的时候，看着太阳吧，太阳最毒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从这里，走到大周山，然后再歇，歇到晚上，之后赶路，在太阳出来前赶到宁王府境内，尽量不走大城，人多眼杂，被认出来了就麻烦了。”

　　“嗯”睿王强忍着自己点了点头。

　　“我要做的事，很危险，我，已经欠了王宗很多了，不想再连累你，到京城后，你，便带着惠惠走吧，别再管着档子事儿了

　　杨泽拍了拍他的肩，“会没事的，你还信不过我吗？”

　　“答应我，保护好惠惠！”睿王没有说其他，只是定定的，严肃的看着他。

　　“唉，你以为我真喜欢吃猫肉啊？”睿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杨泽抬头一看太阳，咪着眼，

　　“行了，找个地方不可久待，走吧，去大周山。”最后一句话说的时候他放大了声音，惠惠闻言放下了猫。

　　那只小野猫就乖乖趴在地上，看着三人离去，良久，喵鸣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