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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玉露—鬓间海棠

绿树荫浓,有黄鹂婉转啼于蔷薇架上。暑气来势汹汹,今年的夏比往年要难熬许多。

邝露一行出发至别院避暑这日,聒噪鸣蝉自天光熹微时便鼓动着不肯停歇。因着别院地处远郊,依山而建坐落于半山腰的荫郁树木中,山路蜿蜒行不得汽车,只得以马车当步,一路上行的慢悠悠,倒也惬意。

眼下时局动荡,战火四起,一路上多遇衣衫褴褛的流民沿街乞讨,卖儿鬻女只为一餐之食的并不罕见。

周管家从府中选了十几名身形强壮的家丁一路护卫,倒也没遇上什么风波。晌午时分行至半路,润玉恐邝露难捱舟车劳顿,便在中途的茶肆歇脚。

邝露穿了一身绛紫的圆领长衫,鬓间簪了几朵藕荷色的绒花,是她一贯中意的素雅打扮,落瞧上去清爽利落,在这炎炎夏日里拿捏的刚刚好。

茶肆中零星几桌客人,生意算不得好,店家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一副泼辣爽快的模样,见他们一行人数众多,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夫人是歇脚还是打尖儿?”

邝露停下脚步,往身后看去,润玉并没有同她一起入了茶肆,而是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同周管家说着什么。

她转回身道:“劳烦店家每桌来一壶碧螺春备些茶点便好。”

店家喜滋滋的应下,招呼着忙了起来。邝露捡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落了座,郊外树木葱郁,林间凉风习习确是比城中清凉许多。

霜落见邝露手中的帕子不知何时染上了污渍,便自她手中取了过来。“小姐稍等,我去取新的来。”

邝露本想说不必如此麻烦,霜落却先一步转身跑远了。适逢店家端了茶水送到桌上,她一边手脚麻利的布了杯盏,一边夸赞道:“夫人的丫环这般仔细,对您也是尽心尽力。”

邝露笑着点头,“我们两个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店家站在一旁,脸上堆满了笑。“夫人对人这般和气,真是一等一的心慈良善,想必府中主君定是对夫人珍爱至极。”

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说的很是笃定,邝露不明所以,抬眼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店家笑着回视,面上几分洞悉事实的了然,指着店外道:“方才同夫人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先生已经向这看顾过好几回了,定是将夫人时时挂在心尖儿上。”

邝露循着她所指之处望去,恰逢润玉也偏过头向着她打量过来,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邝露心上的弦似被轻轻一拨,乱的成不了调子,只得飞快的低下头去。

“店家莫要浑说,他并非……”

邝露开口便想澄清,却又莫名的心虚,话说间吞吞吐吐,无法似往常般直接坦荡的将二人的关系脱口而出。下意识地踌躇着,回避着。正巧霜落折返回来,将帕子塞至她手心,“小姐,且用这个吧。”

绯色的丝光缎,边角处绣着一簇海棠花。

邝露一看,拧了眉。“怎的将它带出来了?”

霜落倒不以为然,只道:“昨日收拾行李时,我见小姐的帕子都旧了,便取了它。左右放在匣子里也是浪费,不如用了好。”

店家听了也在一旁开口附和道:“这帕子的颜色才衬夫人,夫人的衣衫打扮倒显得老气了些。”

霜落听了这句面上几分得意洋洋,紧接着道:“正是正是,小姐你就是太拘着自己了。”

邝露听了她俩一来一往的唱和,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应答。她垂首看着手中的丝帕,视线一丝丝地掠过,被针脚细密的海棠花刺绣晃了心神。

真是鲜活明亮的好颜色,却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润玉走进茶肆时便见着她垂着头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眉头轻蹙,目光落在立于邝露身侧的两人身上打量一番。“小娘,可是有事?”

他眼中的探究带着几分凌厉的压迫感,让人不由一怵,霜落悄悄地往邝露身侧走近了些,垂首唤道:“大少爷。”

那店家听了润玉对邝露的称呼,方觉出自己与邝露的一番恭维实在是荒谬乌龙至极,不由便有些尴尬。却又想起润玉不经意间屡屡恋栈于邝露身上的缱绻目光,眼神不住地在润玉与邝露身上来回打量着,心中又起了另一番思量。只是润玉生人勿近的气场足以将所有蠢动着的探究心思驱散的干干净净,她讪讪一笑,“诸位且歇歇,有事唤我便好。”说完便飞快的走开了。

邝露听见润玉的声音,回过神来,心里觉得有些难堪不敢去看他。她捏着手中丝帕,饮了口茶道:“无事。”

她既如此说,润玉也不再多问,在看见帕子上那细致的海棠花刺绣时,周身的凌厉感潮水般退去,唇角是一抹清浅的笑,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暖意。“小娘的帕子别致,衬你刚好。”

邝露抬眼看向他,盈盈双眸中似是有霡霂雨雾,迷迷蒙蒙,一腔心思看不清,道不明。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偏过头去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日光灿烂,万里晴空坦荡无云,她处在茶肆阴凉之中,甫一转头望去,竟被这绚烂天光晃得双目酸痛,眼前一片明明灭灭的暗影。

她飞快的阖上眼,微微侧过头。视野之中明暗相称,好似身处一个裂纹满布的瓷瓶中,每一道蛛网般蜿蜒交错的缝隙都能透出希冀的微光。只是那份奢望着想要让光透进来的心思,不该有,更不能有。

府中别院依山形而建,园内楼榭亭阁,高低错落,清溪萦回,水声潺潺。早些年里因着疏于打理败落了些,及至润玉掌家复又重新整葺过,比先前又扩出去不少,将后山一小片蓊郁树林也囊括进院中。

“大少爷,邝府原先的产业大多被挥霍折腾的殆尽,余下的几个也不过是勉力的维持着运转,已经没什么收回的必要了。倒是邝家的祖宅还攥在宗族手中,只是……”

周管家停下来,于堂下小心翼翼地的觑了眼润玉的脸色,他面上的烫伤已见大好,唯余淡淡的红痕尚未消退。此时他神情淡然,目光越过自己似是望向了极远处,手上笼着一碧蓝手串无意识的摩挲着,有些出神的样子。

可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双眸一凛,那点儿缥缈的神色顷刻间收敛的干干净净。周管家见他将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身上,又接着说道:“邝家祖宅现在落在邝氏族长手中,他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若是想要从他手中买回宅子定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润玉一手握着手串,另一手置于膝上轻轻叩击,不疾不徐。“一群欺负孤女寡母的道貌岸然之辈想必也说不通情理,罢了,倘若他过分胡搅蛮缠寻个把柄用些手段便好。”

“是。”

周管家恭敬地一垂首,再抬头却见润玉已经将手串收了起来,从上座起身往外行去。

“夫人可已经安置下了?”

周管家紧跟在他身后道:“安置在璇玑馆了。”他想了想,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那人……昨日已经带到别院了,”

“如此,甚好。”

润玉站在廊下,林间轻风习习,掠过他发梢衣摆,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他望向一片浓翠的郁郁葱葱中停驻片刻,稍顷,衣袂猎猎,向院外走去。

霜落慌慌张张跑进来时,邝露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她站在邝露面前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邝露先开了口。

“可是有什么事?”

霜落凑到她身前,握着雕花的翘头,吞吞吐吐道:“小姐,我方才在院外遇到了一个人。”

这别院常日里只余几个打扫的粗使留守,此次出行的仆佣大多是从府中跟随而来。邝露想她定是有话想说,便顺着问,“你遇见了谁?”

霜落搭在翘头上的手蜷了两下,嗫嗫啜啜地吐出了两个字。“小九。”

邝露看着跪在地上灰头土脸的人,怎样也无法将他同几月前那个生机勃勃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夫人,求您帮帮我吧。”小九扑通一声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上次我误闯后院,周管家罚我去矿上做活,我本以为最后能落得一处容身之所已是万幸。只是……”他抹了把眼泪,撩起袖子露出青紫交加满布伤痕的手臂,“矿上的人俱欺我年纪小,我实在……求夫人向大少爷求求情,允我往别的地方去吧。”

邝露自小长在富贵中,虽着后来家中巨变,倒也未曾吃过皮肉上的苦头。因此甫一看见小九臂上的深浅交叠的新伤旧患,心下不由大吃一惊,只攥紧了帕子。

“你这些都是让他们打得吗?”

“也有……做活的时候伤的”小九听了这一句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大自然,抬头瞟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避开邝露目光。“还劳烦夫人请大少爷放我去别的地方。”

他说着复又往地上深深一叩,只余一把颤抖的嗓音响彻满室。“夫人,求您了,现如今能救我的只有您了。”

别院的书斋因着并不常用的缘故,藏书并不多,零零落落的填不满整面书架。润玉坐在桌案后,取了一本书心不在焉的随手翻弄着。案角处的金猊吐出一段袅袅瑞脑香,丝丝缕缕缠绵着弥漫开,满布阖室。

暮色已深,暑气渐退,有落日余晖斜穿窗扉映在润玉面上,一贯清冷的面容被镀上几分暖意。

邝露进门时便见着他这般形容,一时间被他那难得的退了刃的温润晃了神,直至润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方回过神来。

她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绯色,埋着头,走了过去。

“大少爷。”

邝露已经避开自己一段时日,此次主动前来倒真是稀罕。只是润玉也未曾表露出半点惊讶,他并没有起身,只长眉一挑,稳坐于桌案后开了口,“今日是怎的小娘竟主动来寻我,倒真是稀罕。”

好不容易攒起的满腔勇气被这一句顿时击了个七零八落,邝露站在堂下踌躇再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这副模样也早在润玉意料之中,他装作不曾看出她此刻的为难,出一个珐琅掐丝的小盒放在桌上,向着邝露推了过去。

“小娘来的倒也凑巧,还烦请小娘帮我上药。”

他既如此说,邝露也不好推辞。只得行至他身侧,用指腹蘸取药膏,于他颊边颈侧细细匀开。那伤处已然大好,只是皮肉新长难免娇嫩,邝露只觉入手处肌肤似是一触可破,只得将力道放的轻了又轻。

润玉在她见不着的地方勾了一抹笑,开口问她:“小娘在璇玑馆住的可习惯?”

邝露点点头,“璇玑馆清幽雅致,我很是喜欢,多谢大少爷了。”

“那便好。”润玉唇角的笑撤下了,语调几分怅然。“那是我幼时住过许久的地方。”

邝露手中的动作一僵,想深问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倒是润玉偏过身看着她,“我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宗族不准我入府宅,幼年时只得同母亲一起隐匿在这别院里。”

他说这话时目光清远,唇角似是还带着一抹浅笑,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可是邝露却觉得这轻描淡写的背后,有一份鲜血淋漓的回忆在无声的嘶吼着。

“府中人心莫测,不若同母亲相依相守,虽清苦却也和乐。”

润玉听了她这一句后却摇摇头,唇角的笑似是沁了未熟的李,又酸又涩。“父亲当时引诱她致使她未婚先孕被逐出家门,转眼却又明媒正娶旭凤生母,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开心。”

润玉握着邝露的手攥紧在掌心,他阖上双眸前的目光,好似微风吹过时泛起涟漪的如镜湖面,明明灭灭间簇动不停。邝露瞧了,一时竟忘了挣脱。

“她脾气说不上好,上一秒抱着我失声痛哭,下一秒便能对我拳脚相向,其实我小时很是怕她。”

这实在是一段不好的回忆,无论是当年的亲历者,还是现在的倾听者,俱是被拉扯着浸入晦暗的黏腻的挣不脱的旋涡中。他们二人立于夕阳晚照的最后一线残红中,不曾有话。

许久,润玉重新睁开了眼,又回到了常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却依旧未放开邝露的手。“我会同周管家讲,将小九送至铺子里当学徒,小娘放心吧。”

邝露瞠大了眼,期期艾艾道:“大少爷……如何得知我是想同你说这个?”

润玉仰面轻笑,“我午后去寻你见那小子在你院外同霜落哭哭啼啼的说着话,不多时你便来了,想是因着他去求你了。”

邝露觑了眼他的脸色,见他似是并无不悦之色,方开口。“他年纪小了些,在矿上难免受人欺负。”

“呵,我当年上矿山时也是他这般年纪……”润玉开口却又停住了,他向邝露细细地打量着,像是要把她一丝一毫都看的清清楚楚,再开口却又带了几分无奈。“算了,你宽心便好。”

常人只道润玉心思深沉,是个城府极深的狠角色。邝露却在今日方知道,他也会有这般柔软的时候,而这份柔软现如今就不加伪装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她低下头,对着他细语道:“多谢大少爷了。”

润玉对她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有些落寞,让人瞧了心上有些酸软。可是,下一秒他握紧了邝露的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贴着她耳边调笑。

“与其谢我,小娘倒不如分些心思来疼疼我。”

似嗔还怨,实在不妥极了。邝露暧昧的言语和突然地动作唬的楞在他怀中片刻,回过神来便挣扎起来。

润玉将她牢牢地抱坐在膝上,埋首在她颈侧,压低了嗓音道:“小娘,我抱抱便好。”

说完果真是规规矩矩的抱着她,不再有丝毫别的动作。

夕阳最后的一线余晖沉入天际,夜色重新覆盖天地之间。书斋内未曾点灯,只有寥落星光穿过窗扉透入,照不明眼前方寸之地。

邝露在这影绰不明中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它铿锵有力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意。可是她知道这世间不会有一缝罅隙供它存活,它只有在不为人知的苦夜里才能做一个有枝可依的美梦。

可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在别院住了几日,润玉便因着生意上的事不得不下山去。他去的时间并不长,将及晌午出发,不过刚入夜便回了。

他踏进别院大门,便见着周管家立在门廊处似是已恭候多时,见着他便迎了上来。“大少爷,午后有流民从后山潜入,冲撞了夫人。”

润玉闻言,脸色登时凝了霜般,震怒道:“为何不早派人知会我?”

他这般怒极模样甚是罕见,周管家瞧了心中慌乱起来,却还是撑着一口气道:“夫人说她不过是受了点儿惊吓不值得叨扰大少爷,歇息下便好了。”

润玉犹沉浸在怒气中,脸色未曾有丝毫缓和。“那个闯入的流民呢?”

“已经捆起来关在柴房,只是……”周管家打量下润玉的脸色,接着道:“眼下世道不平,想来他也是为生活所迫。”

“周管家,你是糊涂了不成?” 润玉听了怒极反笑,“擅闯别院,惊扰主母,断了他的手脚,送他见官!”

周管家垂了首,连连称是。又听润玉问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房中歇下了。”他停了一下,接着道:“霜落姑娘此刻正在厨房中煎着安神的药。”

润玉不再说话,拂袖转身,直往璇玑馆方向去。

他到时,邝露正合衣躺在塌上,见他来了便坐起来。

“大少爷。”

润玉几步行至榻边坐下,扶着她的肩膀上下细细打量着。房中只燃了一盏煤油灯,那灯小了些光也不如寻常的亮,熏黄光线泛着暗,落在这夜里却有些惑人。

邝露瞧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上却有些暖。“大少爷,我不曾受伤,并无大碍。”

润玉却并没有放下心来,脸色依旧凝重。“他可有伤到你哪里?”

邝露摇摇头,“他应当是想去厨房,不想误入了璇玑馆,周管家听见声响来的很快,我不曾受伤。”

她没说的是,那流民被她撞见恐她呼救引来旁人,钳住她手腕捂了嘴巴。那黏腻的触感哪怕她已将皮肤洗的泛红,还是难以祛除。

润玉又向她贴近了些,扶着她虚虚倚靠在自己身上。“是我不好。”

从他身上传来的是一贯的清浅幽香混合着淡淡的皂角味,许是在外饮了酒,还有一丝丝的酒气。邝露闻了,却并不觉得反感。

她在那一瞬间恍惚神游,润玉的气息覆盖上来,那洗红肌肤也无法祛除的黏腻感,顷刻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自己并不排斥他。

邝露闭上眼,有比苦更苦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拔干了自己的唇舌,直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见她许久不曾说话,润玉又低下头颇为担忧的唤了一声,“小娘?”

这一句好似山雨欲来前的一声惊雷,直将所有混沌迷蒙劈散开来。许多年前,她就已从云端跌下,入了这挣不脱的泥潭,看尽了这人间百态世事寒凉。现在却又因着有人在云顿上向她投来一瞥,开始生了妄想,恨起这如隔天地之远的云泥之别来。

她开始想着或许会有人看到自己,愿意将自己从这日复一日将自己缓缓吞噬的泥潭中拯救出去。只是却忘了稍行不甚一步之差,便是万劫不复。终将累己,更累人。

她提不起勇气,去迈过那天地之远的距离。

邝露轻轻地从他身侧挣脱开,温柔沉静的似是将所有情绪都包裹起来。“大少爷,邝露有一事求您。”

润玉缓缓的收回手,浓密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双眸掩在那之后瞧不分明。“小娘,请讲。”

“邝露求您送我至贞节堂为亡夫守节。”

旧事重提,却已是一把双刃剑,无人能逃开那份疼。

润玉脸上的担忧关怀之色已消弭的不见踪影,昏暗灯光下,凝重神色之下似是有什么在无声沸腾,像极藏匿于平静湖面之下的汹涌暗流。“小娘,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邝露明白。”她看着他的目光坦荡,似是将所有眼前心上迷雾绵雨驱散殆尽。“这是邝露的本分,也是我的归处。”

她在苦里行了太久,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便忍不住生出妄想来。只是这念想却是噬血肉毁心神的毒,无望的,畸形的,于这人间俗世不容。

所以那些承受不起的,又拥有不了的,趁着尚未长进骨肉中将它连根拔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润玉肃着一张脸看着她。

在邝露面前他其实甚少露出这般冰冷的表情,无论是言不由衷的嘲讽,亦或是真心实意的关怀,细细想来他在她面前总是带着温度的。

许久,润玉眼睫一动,眸中冰幕尽数化去,脸上也带了笑。

“小娘对父亲情深义重,润玉感服。只是贞节堂清苦,实非好去处,小娘且安心留在府中便好。”

他拂了拂衣袖,像要是掸去上面看不见的尘埃。窗外星光寥落,这山中炎炎夏夜竟是这般的冷。

润玉侧首,声线冰冷像是霜花开在料峭寒夜里。

“润玉今后定当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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