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烛光摇曳中，李长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否思虑过重，彼时她肩膀处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甚至透出几分血丝来。李长歌捏住被褥一角，修长睫毛垂下挡住眸中明亮，试图溺于睡梦中麻痹自己。奈何那疼痛愈演愈烈,带着白日的屈辱深深刺痛她的神经。密密麻麻的汗水自鬓角渗出，李长歌的呼吸亦愈发急促起来。

李长歌,你怎能连如此小伤都受不住呢。

痛得迷糊了，她忽地念及)L时贪耍常常磕倒在那石子路的场景。稚童皮肤娇嫩，膝盖手肘磨破流血是惯事，可每每此时阿娘都会眉头紧锁，仿佛发生天大的事一般小心将她抱起，哼着歌谣哄她开心。.而今，即便自己生死- -线，稠血黏湿里衫，却再也没有歌谣能伴她入眠。

李长歌眼角泛红，顷刻间默默流出一滴清泪来，消逝枕边。

李长歌，你怎能连如此小伤都受不住呢。

毕竟，你已经没有阿娘了啊。

朦朦胧胧间，耳边似有歌谣传来，李长歌放轻呼吸，半晌方才确认并非幻觉。

此乃埙声，是草原之声，她在长安时曾偶然听过一次，却不如此刻响彻在这深夜格外寂寥悠长。

黑暗中，一个男子的面孔渐渐浮现。

他是熟悉的剑眉星目，长时疲惫的行商赶路将:身.上沾染了几分风尘气，却也掩盖不了目光里那份温润如水。

李长歌望着他，唇角竟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

阿准，你游历四方，或许也是会吹埙的么。此刻又会到了何处。

若是，我能守得这一城百姓，待战事平息，你能否再来这搠州同十四郎赏月饮酒。因着所奏乃轻柔之曲，李长歌猜想埙声的主人应当同她一般失了眠。

悦音入耳，李长歌肩膀的疼痛渐渐散去，莫名的安心笼罩了她。

明日，将又是一场烈仗吧。

卷卷困意爬上眉梢，她终于舒缓了眉头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喝药。

阿诗勒隼简单两字，穿透心脏直将李长歌的面具击破成粉碎。

她有什么资格喝药。

曾经的大唐公主俯首称臣沦为阿诗勒部阶下囚，供草原野人驱使嘲弄侮辱不堪。万般依赖的人皆弃她远去，爱徒阿窦刺穿脊梁，伯乐公孙身首异处，心中所念唯一知己阿准也已死在那日棚州投降的暴风雪中。

她恨。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以一人之力与这蛮夷大军抗衡。如今家亡国危，公孙伉俪尚能为唐捐躯，可她，却不得不如此屈辱地活着，活在远离生养之地长安的荒野，活在这个骗子的身边。

她为何不死了!

李长歌的目光落到药碗后，阿诗勒隼的腰间。沉默良久，她踟蹰着抬手令男人略松一气，却在下秒抽出那把金丝匕首狠狠刺向他脖心。

长歌，你果真是恨我的，可这等拙劣的行刺又如何能伤我。

阿诗勒隼只消微微偏头便躲过李长歌的突袭。他正要开口劝说她莫再白费力气，却不想刀刃擦过耳边，锋利一转直戳李长歌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