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因着所奏乃轻柔之曲，李长歌猜想埙声的主人应当同她一般失了眠。

悦音入耳，李长歌肩膀的疼痛渐渐散去，莫名的安心笼罩了她。

明日，将又是一场烈仗吧。

卷卷困意爬上眉梢，她终于舒缓了眉头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喝药。

阿诗勒隼简单两字，穿透心脏直将李长歌的面具击破成粉碎。

她有什么资格喝药。

曾经的大唐公主俯首称臣沦为阿诗勒部阶下囚，供草原野人驱使嘲弄侮辱不堪。万般依赖的人皆弃她远去，爱徒阿窦刺穿脊梁，伯乐公孙身首异处，心中所念唯一知己阿准也已死在那日棚州投降的暴风雪中。

她恨。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以一人之力与这蛮夷大军抗衡。如今家亡国危，公孙伉俪尚能为唐捐躯，可她，却不得不如此屈辱地活着，活在远离生养之地长安的荒野，活在这个骗子的身边。

她为何不死了!

李长歌的目光落到药碗后，阿诗勒隼的腰间。沉默良久，她踟蹰着抬手令男人略松一气，却在下秒抽出那把金丝匕首狠狠刺向他脖心。

长歌，你果真是恨我的，可这等拙劣的行刺又如何能伤我。

阿诗勒隼只消微微偏头便躲过李长歌的突袭。他正要开口劝说她莫再白费力气，却不想刀刃擦过耳边，锋利一转直戳李长歌喉间。“李长歌!”

她真是疯了!

阿诗勒隼登时捏住手腕，几乎是咆哮着出声，嗓音却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如此强烈地存在左胸膛里，按捺不住几乎快爆炸般地跳脱出来。

匕首被阿诗勒隼大力扔至一隅，李长歌错楞地望着他，半晌后唇角渐渐上扬，满脸自嘲:

“阿诗勒隼，原来你什么都晓得。”原来你晓得我是女儿身份，却仍旧与我同坐高楼屋顶赏月，共我兄友弟恭装模作样。

原来你晓得我是李长歌并非十四郎，却依旧以阿准之名博我信任夺我满心，而后又整个剜出来血肉模糊。

原来你晓得阿诗勒部不日出战棚州，入城不过是潜敌之计，可笑我当你知己难得，送别城外又盼君归来。

阿诗勒隼，玩弄我于股掌之间，当真如此有趣么。

李长歌紧咬下唇生生吞咽眼眶酸涩，抬头正要同他驳斥，却不想顷刻唇边覆上一片柔软，-股清香伴着浓浓苦涩汩汨流入她唇齿间。阿诗勒隼竟含药于口逼她服下!

李长歌猛力捶打他的胸膛试图摆脱他的禁锢，可男人浑身肌肉都用劲起来，誓要将她坚决束在自己的城池。阿诗勒隼右手锁住李长歌的细颈，拇指食指端住她的下巴，左手死死按在她腰际，任李长歌如何撕扯，阿诗勒隼只管将这满满的温暖送进她嘴里。

“阿诗勒隼，你侮辱我!

药饮尽，李长歌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她一把推开，扭头吐出唇边血块仿若那是极度恶心之物，脩尔抬抹去嘴角残渍，只差把整块皮一同擦下。

而对面的阿诗勒隼唇边依旧流着涓涓赤红，却好像浑然无感一般，只是静静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