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金,你说找前法如何?”
“自然百发百中。”
竟是,百发百中么。.
月凉如水,微风习习。
这里不似辽阔草原,头顶夜空总是漆黑一片,目光所及并无半颗星辰。阿诗勒隼卸下千斤重的铠甲,大拇指腹细细摩挲着鹰纹护面,终究还是置于案几,从心换上那身暗紫纱唐装。
不远处的棚州城门紧闭,巡逻士兵三三两两耷拉着脑袋,武器无力扔在墙沿。
粮仓尽毁,援军无望,这座城已然陷入死寂般的沉睡。
阿诗勒隼只消稍作功夫,进城便并非难事。循着记忆,男人顺利落到公孙府顶,谁料脚尖一斜,碰响了某块凸起砖瓦。
“谁?”-熟悉女声自房内传来,阿诗勒隼即刻停止动作,却于心底暗自舒气。
幸得,他找到她了。
且方才那一呵令气力通畅,故而身体也当是无大碍的。
可她,为何还没休憩。
阿诗勒隼知李长歌一向心怀天下,爱民如子,路过乞丐皆会施舍银两,唯独对于自己往往粗枝大叶,从未.上心。
烽火在即,能得半刻安眠实属不易,何况,她是需带伤上阵的,如若休息不佳,身子如何痊愈,又如.....同他讨债呢。
阿诗勒隼兀自坐下,抬头凝视那轮望舒。
似乎自相遇起,他和她便处处羁绊。
李长歌抢过他的好马,喝了他的烈酒,躺进他装满波斯良药的货车。而自己也讨了几分便宜,替她疗伤救治,同她月前小酌,更在屋檐下拥她入怀。
说起来,若非初次箭伤,自己当永远误会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吧。
阿诗勒隼的眉梢染上了几分月光,笑得温和。可这柔软的弧度尚未停留半刻,便僵硬起来。
战场.上自己只顾着保住她的性命,竟全然忘记长歌之前便是左肩带痛,而今这一箭,恐复重了她的伤口。
到底是他疏忽大意了。
梁上,君子千虑,梁下,灯火通明。李长歌卧于长塌,柔软的长发铺满枕面。
因着左肩箭伤贴近心脏,稍微动弹便扯得浑身生疼,故她一直保持平躺姿态,明亮甚于星空的双眸却难以真正阖眼。
白日负伤实属意料之外。
李长歌自称箭术一流,却不想被那鹰师特勒躲了去,自己反挨了- -箭。丢了颜面是小,失了士气是大,若非她那时咬牙咽血挺身站起来,恐怕登时士气涣散,不等敌军来袭,今日这仗是早败了。
只是,她李长歌可以击溃这鹰师一次,日后呢?如若阿诗勒部卷土重来,她是否依旧能以-人之躯护得这城内万千百姓之性命?烛光摇曳中,李长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否思虑过重,彼时她肩膀处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甚至透出几分血丝来。李长歌捏住被褥一角,修长睫毛垂下挡住眸中明亮,试图溺于睡梦中麻痹自己。奈何那疼痛愈演愈烈,带着白日的屈辱深深刺痛她的神经。密密麻麻的汗水自鬓角渗出,李长歌的呼吸亦愈发急促起来。
李长歌,你怎能连如此小伤都受不住呢。
痛得迷糊了,她忽地念及)L时贪耍常常磕倒在那石子路的场景。稚童皮肤娇嫩,膝盖手肘磨破流血是惯事,可每每此时阿娘都会眉头紧锁,仿佛发生天大的事一般小心将她抱起,哼着歌谣哄她开心。.而今,即便自己生死- -线,稠血黏湿里衫,却再也没有歌谣能伴她入眠。
李长歌眼角泛红,顷刻间默默流出一滴清泪来,消逝枕边。
李长歌,你怎能连如此小伤都受不住呢。
毕竟,你已经没有阿娘了啊。
朦朦胧胧间,耳边似有歌谣传来,李长歌放轻呼吸,半晌方才确认并非幻觉。
此乃埙声,是草原之声,她在长安时曾偶然听过一次,却不如此刻响彻在这深夜格外寂寥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