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语成谶（二）

一截少女的颈项在何华滞住的眼波中划出一道难以言说的优美曲线，一缕缕乌黑油亮的发丝肆意散落在旁更衬托那颈似雪如玉。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仅凭这管中窥豹所撷取的吉光片羽，亦可知晓那是一位何等花容月貌的佳人。佳人身上一袭清新淡雅的青绿色罗绮曳地，与她身后的一池碧水漾出一片荡人心弦的涟漪。

何华忙收回目光，却移不开步去，只听这主仆二人又一番言语。

“小姐可还在为'海鸥商队'给劫去的那三艘大船忧心？”

是也不是。”其实当下有一艘船还在，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令于无瑕不明白的是：那水手本是船队中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又如何能知道自己才是“海鸥商队”真正的当家人？还有，他非要见自己不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莫非有阴谋？于无瑕可不记得自己与那些大胡子的波斯人有过什么瓜葛！眼看三日之期已到，于无瑕心中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怎能不烦？昨夜还偏生又是风又是雨，更令她难以安睡，索性早早来这湖边傻坐发呆。

“那小姐决定去见他吗？”

“我不知道。”于无瑕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两难之选：若不见，可能会白白失去了让“海鸥商队”绝处逢生的机会；若去见，自己就必然会暴露身份。

“可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我知道。所以，我要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一下......”

一阵脚步声从近月轩方向传来，何华回首，见一小厮从回廊那头跑来，向他躬身：“公子，小的方才去近月轩寻不到您，却不知您在这儿。”

何华向那小厮一颔首，余光不自觉向墙那边瞥去，只见那头一墨绿的影子一动，一脆生生的女声直直逼来：

“那边是何人？竟偷听我家小姐说话！”

何华虽早知墙里人会有这反应，却还是免不了略一尴尬，忙回身向那里头赔罪：“华偶然路过此地，并非存心孟浪，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语毕里头略沉寂了一会儿，方听那青绿罗绮的主人道：“玉竹，不可无礼。”缓了一缓，如雨滴般澄净的声音又向何华的方向流去：“我家婢子失礼之处还请公子海涵，若无其他......公子请自便。”她言辞间尽言己过，语气却微含冷淡之意。也是，若他与她异位而处，怕也会不免愠怒的吧？

何华深解其意，拱手向那方向深深一揖，即与那小厮一同离去。

于无瑕听脚步渐远，方略动了动身子，问玉竹：“可是走了？”

玉竹探头向那边一望，答：“小姐，走了。”回身又望向于无瑕，不由噗嗤一笑：

“小姐怎吓得如只缩头乌龟一般？”

于无瑕故作从容：“我才不是给吓的，那，那是外男，要传出去成何体统！”

玉竹笑得更欢：“小姐女扮男装与生意场上那么许多'外男'交际应酬时怎却如女中豪杰一般？”

于无瑕牵强一笑：“你也说了是女扮男装，那时我的身份是秦二公子亮，而不是于二小姐无瑕，自然不同！再说了，我这一大早，蓬头垢面的，若还给人瞧见，可怎么好？”

玉竹假作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怕给那陌上人如玉的无双公子瞧见自己蓬头垢面呀！”

于无瑕愣了一愣：“你竟看见他了？真长得很俊吗？”边说不觉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向墙那边望去，却只见一树翠色临风。是了，人不已经走了吗？不知怎的，于无瑕心中竟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