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语成谶（三）

玉竹故意问：“小姐却没看见？”

于无瑕翻了几页手中的书：“我可没看......泉州人人皆道于大公子瑾之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何人物竟可与我哥哥比肩。”

“其实，那位公子的容貌我也没怎么看清，但想来自是比不上大公子的，”玉竹说时一脸自豪，毕竟，家中少主人是泉州城第一美男，自己面上也有光不是？“不过，气度却是不凡......”说时一声长叹：

“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于无瑕争辩：“人家好好一位公子，怎就给你说成贼人了？”

玉竹言之凿凿：“他客居府上，不好好待屋里，跑这儿学别人'听壁角'，不是贼人是什么？”

“那是什么？”

于无瑕合上书卷：“也有可能是刺客。”

玉竹一头雾水：“小姐你在说什么呢？刺客不就是贼人吗？”

于无瑕安然：“那可不一定，你可读过《晋灵公不君》？屠岸使刺客鉏麑杀赵盾，鉏麑见赵盾天未明即盛服将朝，知他是国之柱石，若杀之，是为不义，可不杀，又是不忠，陷不忠不义之两难，是以选择触槐而死。鉏麑或许是个失职的刺客，却是个难得的义士。”

玉竹愈发不解：“小姐如此牵强附会是打发谁呢？”陡然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小姐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抠出这么八竿子打不到的典故替那公子开脱，可真是有心哇！”

“我......”于无瑕嘴张老大，却一时语塞：自己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这小丫头可真能瞎掰！竟是哭笑不得，“你这小蹄子！我教你识字读书，你却学了些旁门左道挤兑起我来，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少女的嬉笑声在回廊间回荡开，一缕缕晨曦穿过阴暗的天空。

何华仰头望天：似乎快放晴了啊！不知为何忽令他忆起那夜在荷塘畔听见的笑声，恰如这旭日光晖，直抵人心。可那么明媚的笑却在今日变成了声声哀叹，正似这恼人的雨，当真可惜！何华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马蹄减缓，一旁一仆从忙快步上前：

“公子，可有什么不妥？”

何华回头：“季无名，你可听说过'海鸥商队'？”

何华身旁的这一仆从正是那日在醉仙居酒闹的江下盟泉州分舵季舵头无名。“略有耳闻，不过属下记得，这支小商队与我们并无生意往来。”

何华缓了缓：“嗯，我有一位诗友，最近投了不少钱进那商队......”

那可不血本无归了？属下听说，那海鸥商队三艘大船尽给倭寇劫了去......”季无名边说边在心中盘算公子的意思，他季无名别的不行，但察言观色，揣度上意却是一把好手，他又睨了一眼上头的脸色，却见公子不过给了个眼色，让他自己体会，季无名低下头去，小心翼翼试探：

“公子的这位朋友是个读书人，怕手头并不宽裕，这点钱对公子如九牛一毛，可对公子的朋友就......不过，读书人往往心气儿高，要直截了当帮了，只怕他反倒不解公子的一片好心......”

何华点头：“正是。”

季无名见何华点头，心中笃定，立时已盘算出该怎么做了：“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说完吩咐左右务必护好公子。

惊闻前几日泉州卫指挥使江流遇刺，可见泉州也不全然一片歌舞升平。只是季无名并不知晓，他何华最不怕的，就是刺客，只因为江下盟所谋，正是——“天下第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