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三年,昌平太后薨。
女皇痛心至极,噎泣不成声,几次哭昏过去,沈首辅震怒,将女帝抱离太后牌位,衣不解带于迟暮殿。
“首辅好兴致。”
女帝武器而已,父皇教导她终是不得不听。
“陛下若能爱惜自己,臣也可于府中悠然练字饮茶。”他低下头,仍然专心致志的为她擦手。
少年已经长大,早已独挡一面,为文臣能谏,为武将能战。
眉目分明画不如,脸上棱角分明,眼神凌厉少有温存。不笑时仿佛温润如玉,笑时邪魅萌生。
“首辅失言了,现在是昌平太后丧期,谁准首辅悠然且颇具欣喜之色,不知算不算大不敬,是首辅将自己凌驾于上官皇室之上吗?”眉目凌厉有不可侵犯之色,一字一句已有上位者之风。
她终是成了女帝。
“臣知错,求陛下责罚。”他不为所动,仍旧细细的擦拭她的另外一只手。
她抽出手,疾言令色“首辅以下犯上了吧?男女七岁不同席古来有之,首辅不知吗?若要责罚,便罚,三日不准上朝,在府中闭门思过。”
她躺下,随意说,“退下吧,朕是乏了。以后不用来伺候了。”
“臣惶恐不能遵陛下旨,臣还会来。”他作揖于榻前。
“首辅大人,首辅当腻了。”
“不敢,为陛下分忧,为苍生谋益,是臣的本分。”
她冷笑,仿佛回想到了从前,“那都是本分吗,我既为君你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首辅可还为我分忧。”
“陛下留我还有用。”他跪下。其实从不惧。
“当年你既然走了,留我一人在迟暮殿。今日又为何回来?”她风轻云淡。
“臣不敢。”
“流年多劫,留我一人,我却还与天下苍生同在。江山稳固,我心亦无怦然心动了,首辅可还有啊?”她下榻,走向沈常声,缓缓蹲下来,头凑向他,黑发披散,几根触碰到他的手背,凉丝丝,像挠在了心尖。
“陛下。”他身体往后仰了一点。
她又靠近。
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首辅大人可介意我听一听啊。”低下头凑近他的胸膛,“大人不要动啊,鸢儿昏迷初醒,身子不好,手脚不利索。”
“怕是一不小心,便要摔倒。”
只着中衣的女子忽然跌倒在男子怀中,刹那,男子手臂紧紧抱住女子,整个护住。
砰砰跳动,像古寺的钟,像夏日的雷,像极了,这么多年得不到忘不了的爱。
“陛下失礼。”他嘴唇紧抿,他的心跳不只有怀里的人能听到,他自己也讶异。
多年了,以为告诉自己不爱了,用力就能放下了。
到头来只留一句嘲讽,为难心意,到底是和谁在做对?
她扬起笑,她猜对了。
笑夹杂着泪,可这有什么用呢?
“朕多么失败啊,这一生从未得到过唯一。天下随时可以再换一个君主,父亲母亲弟弟死了,我连家都没了,我孜然一身,在天地间,哪能乐意被称万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