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洞仙歌

——忍聚散。

况已结深深愿。

愿人间天上，暮云朝雨长相见。

天界司命殿。

司命在案前把笔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整个人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正当他趴在桌子上不知想些什么的时候，殿门外走进一个身着灰布衣衫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园里洒扫的仆妇，正要告知她不必烦扰，退下便可。

评卿“星君。”

司命抬起头，是评卿回来了。

他其实知道她回来了，与帝君二人在中天殿日夜不休地盯着她在凡间的一举一动，怎么会不清楚她何时回的天界？

她不声不响地回到了从前的住处，没跟他打招呼，也没去找帝君，除了君臣二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归位，就像当时她一声不响地消散轮回，也是无人知晓、无人问津。她的来往、荣辱、生死，一贯是这样波澜不惊。

司命“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再修养修养？”

司命忙上前迎接。

评卿“小仙并无大碍，星君多虑了。小仙离开的这些时日，藏书阁诸事可曾顺遂？”

司命“还算有条理，只是比平时要忙些。你如今功德圆满得修神位，不必再过问藏书阁杂事了，怎么无人告知于你吗？”

司命一脸不解。

评卿摇摇头，

评卿“不曾得知。”

司命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却让她轻声打断，

评卿“小仙当日转世轮回并无他人知晓，如今归位自然也不该有太大动静，扰了诸仙清平反而讨嫌，故而无人告知小仙得修神位之事也实属寻常，星君不必介怀。”

还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司命想，太知进退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评卿这样的永远都是被人遗忘、被人慢待、甚至是可以牺牲的那个。

司命“去……去见过帝君了吗？”

他想转移话题，却将其引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评卿倒是很释然地回答：

评卿“不曾，帝君公务繁忙，小仙不便打扰。”

说话间向司命弯腰揖礼，

评卿“当日草草下凡，有劳星君照应阁中与身后诸事，小仙特此前来拜谢。”

司命“快快请起，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言重了言重了。”

他望着自己虚扶着她双臂的手，心头翻涌起一阵凄凉：我们从前不是这般模样，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了？是因为人世的苦痛，还是帝君的横亘？

司命嘲讽地笑了笑，自己才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人，不，连横亘都不算，只是一个不忠的臣下，一个不义的知己。

司命“有空去拜见一下帝君吧，他等你很久了。”

评卿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像是在问，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或者传唤我也行啊？

司命安慰她：

司命“有些事，总要你亲自与帝君说开了才好，其他人不便多言。”

评卿垂下眼，沉默着点点头。

她依旧识礼、乖顺，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如往日一样恭恭敬敬地走进中天殿，好像照常前来汇报藏经阁事务。

评卿“帝君圣安。”

柏麟“中天殿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回昭明殿。”

她轻轻推开柏麟的手，

评卿“小仙谢帝君挂怀，若是无事小仙便先行告退了。”

柏麟“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