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投敌叛国，我也活着回来

江萍“梅姨，昊辰前两日来信了，说时局虽然紧张，但也没打几回交道。他还给我寄了张画，是在莫高窟里看到的飞天像，他回去照着画了几笔。”

梅朵“真好看。”

江萍“是呢，那洞里的书啊画啊少说也有几百年了，父亲说藏经洞更是了不得，里面藏着救世渡厄的神卷呢。”

梅姨接过那张小像，摩挲了好久，

梅朵“敦煌遗迹自西汉始，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历朝历代，它是繁盛之兆，也是商道要塞，北魏后建的莫高窟，更是囊括了不知多少佛宝国珍。百年前李元昊铁了心要夺走藏经洞里的经书，你可知为何？那些经卷真能长生渡厄吗？”

江萍“自然不能。”江萍答，

江萍“可是人心在那里，文脉，也在那里。”

梅朵“好孩子，难为你这样识理。敦煌之景乃洋洋大观，昊辰若是十年八载不得回还，你去寻他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梅姨同你一起去，咱们和他们一起守。”

江萍像是看见了希望，眼睛又亮了起来。

隔三差五，便能收到昊辰寄回来的家书，里头总夹着一两张摹下来的佛像或是壁画，她笑他被塞上盛景迷了眼睛，不想回这软软的汴梁了。

敦煌。风沙漫天。

苍天苍，黄土黄，数千年的风雨冲刷走了多少的尘埃故梦，冲刷掉了丝路上的往来贸易，却怎么也抹不去这坚韧和无私。这里留下了悲苦，也孕育着希望。

昏黄的烛火下，昊辰揉了揉眼，把最后一封家书在鸿雁脚上绑好。李乾顺已经下了令，全境封锁，命西夏军控制塞上要道，估计不日便有大战。

郑岳“校尉，又往汴梁传家书呢？早些睡吧，要打仗了。

昊辰“江萍来信了，让我安心打仗，还说有些不舒服，我叫她早日寻医看看。”

郑岳“多写信叙点话也好，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同他交谈的郑岳重重叹了口气。

昊辰“李乾顺野心不死，我们不会安稳。前几日乌提曼在城中屠戮百姓，也不知中郎将前去交涉，有没有谈出什么结果来。

郑岳“这些事于都尉都不得知晓，轮不到我等操心，咱们呐，见军令行事就是了。”

郑岳扯过被子，面朝里睡下。

沙漠的夜晚总是寒意浸人，昊辰睡得浅，隐隐听见了不寻常的声音。巡卫兵呢？怎么不报？

他走出营帐，鸣沙山上远远地有火光攒动，似乎还有马蹄声。

昊辰“醒醒，醒醒！郑岳！”

昊辰“韩仲霖！快去叫卫冲他们起来！”

昊辰慌乱中敲起帐外守卫的锣，上面竟沾着血。他闯进于都尉帐中：“西夏军夜袭，请都尉调兵迎战！”

重骑军左右两厢不过五六千人，向来擅长郊野布阵，从未遇见过步兵不出、直接迎战的情况。

此番突袭，西夏人摆明了是想一举除掉重骑军这个心腹大患，之后敦煌守军便不足为惧了。

事发突然，归德将军亲自上阵，命左右两厢全部出战，即便如此，以五六千人对阵数万大军，仍是力绌。

老将军连夜派人离开鸣沙山，前往敦煌内城求援。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昊辰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句诗。打了一夜的仗，双方都暂时偃旗息鼓，重骑军已损失半数，援军却迟迟不到。归德将军担心乌提曼对莫高窟不利，调离他们右厢军驻守莫高窟，现在留守在此的，不过千余人马。

援军不到，就是死路一条。

归德将军在左右两厢骑兵间斟酌了许久，最终决定让更年轻的右厢军退守莫高窟。中郎将明白老将军的苦心，叫于都尉把两厢所有兄弟们的家书遗书都收好，来日带回汴梁交与其亲眷。

中郎将“阿冲，都交给你了，丢了少了唯你是问！”

阿冲“是！”

当晚，右厢军退守莫高窟。

阿冲“校尉，你没写啊？”

昊辰“写了，用不上。左厢换出了咱们的命，遗书不需要了，你把他们的收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昊辰“眼睛都看花了。”

又随手揣回去。

璇玑呆掉了，玲珑和敏言也呆掉了——这郑岳分明就是少阳派他们的大师兄杜敏行啊，还有那个跟在他们校尉身边随时随地起哄的阿冲，竟生得与敏言别无二致，原来人人都有前缘，人人俱有情分，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们。

敏言“从前跟着他出生入死，如今逼得他死在我面前，这就是过命的交情吗？”

玲珑“不是的敏言，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和你今生没有关系的！”

敏言“怎么会没有关系！司凤与璇玑不就是因为有前缘才能纠缠至今日吗？”

璇玑“那怎么能一样呢六师兄？我和司凤——”

敏言摆摆手示意璇玑不要再解释，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敏言“玲珑说得对，一个人不知有多少前世，我只需把握好今生就好，若是着眼于过去还不知欠了多少人，没必要。”

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