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投敌叛国，我也活着回来

胡娘子“成婚还不到两个月昊辰就上了战场……江萍也算刚强，面上倒看不出来乱套，还在教孩子们学书呢。”

梅朵“重骑军出发了半月有余，怎么不见来信？”

未待回答，于夫人推门而入，拿着一封家书哭喊：

于夫人哪里是去打仗，那西夏人要抢敦煌里的宝贝，官家派他们守境去了！”

梅朵“玉贞，玉贞！你冷静些！守境又如何，又不是不回来了！”

于夫人“你不知道，梅朵，敦煌自然有守军驻守，调他们过去分明是要抵抗西夏、保护国宝的！区区守境又怎会需要重骑军？”

一个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江萍“什……什么？”

所以，若是守不住，要么战死在边关，要么活着回来被官家降罪——失了国宝，丢了边境，哪里还有命在？

梅姨一把捞住她：

梅朵“江萍！你不要慌，重骑军骁勇善战，一定能把西夏人抵御在敦煌外。”

知仪“可是娘说，就算打赢了于叔和昊辰哥哥他们也要一辈子留在很远的地方……”

胡娘子“知仪，不许胡说！”

胡待诏的娘子捂住女儿的嘴，连忙训斥。

稚童咿咿呀呀的挣扎声落在她耳朵里，江萍感到脚下虚浮，足底空寒，心里掀起了一阵凄风苦雨，潲得她浑身都凉飕飕的。

胡娘子见她摇摇晃晃，正欲伸手去扶，江萍自己撑着桌子沉声道，

江萍“没甚么可慌，等西夏人收了窃取国宝的心思，他们便从敦煌回来了。八年、十年？于夫人，咱们等就是了。”

胡娘子“这话不错，江娘子，你要是日长无趣，便来我家转转，让知仪教你糊灯笼做扇子。”

江萍“嗯。”

这天天色很好，日光油润，微风温柔，地处江南的汴梁更加显得靡靡。院里那棵刺槐树乘着初夏的风，早早地开了花。

槐花的香味在院子里千回百转，幢幢花影也在人脸上摇曳明灭。江萍想起昊辰离家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昊辰“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新年之前我一定回来。”

江萍“谎话！哪有打得这样快的仗？”

昊辰“我没诳你，前年你救我的时候，那一场仗已经把他们胆子打破了，放心，快得很。”

昊辰摸摸她的脸，又去碰她的眼睛。

日光照在他睫上，眼睑下被投出一小片阴影，飘忽不定，像一只即将振翅远去的、不再落脚的蝴蝶。

江萍“你要平安回来。”

昊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字一句道，

昊辰“我会回来，一定会！”

昊辰“卿卿，你安心，投敌叛国，我也活着回来见你。”

江萍伸手推他：

江萍你若胆敢投敌背叛，回来我也杀了你。”

昊辰“好了好了，”碰碰她的脸颊，“于都尉催呢，走了！”

怀化中郎将领着他们上马出营，去与左厢重骑军会合。江萍牵着于夫人，在队伍后面又跟了一段路，没有人说话，呜咽的人用手括着嘴，网住声音。一路上只有骑兵的马蹄声，她想听一听他远去的脚步，竟也是妄想。

刺眼的天光笼罩着街舍、树丛、水田和茅草疯长的田路，也让那些移动的人影渐渐消失在送别人的眼中。

梅姨这些天不知怎么了，竟也郁郁寡欢的样子，看上去比江萍还要焦急，时不时地等在女孩们学书的院子外，一待就是好半天。

江萍在树下给她支了个桌子，她就一个人温吞吞地坐在那里，写写画画，有时候是经文，有时候好像是仕女。

街巷里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说她丈夫给宫里当过画师，不知怎的就病故了，许是思念亡夫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