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好自为之

珠光映在她半张脸上，或明或灭，如同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命谢退了岐黄医官，难得严肃起来。

司命“你一向公允谨慎，若是无人逼迫指使，便是你自己感怀过甚，才会以情入笔。”

评卿不说话。

司命“是谁，谁让你情思难控，乱了心绪？天帝帝尊吗？他都娶了四五位帝妃——”

司命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眼睛呆滞了许久，再看向她时竟有一丝怜悯。

司命“原来是……还不如天帝呢。难怪，难怪连听训都甘之如饴，可我奉劝你一句，不会有结果的，你明白吗？”

评卿点头，又摇摇头，她满脸懊丧，几度欲言又止。

司命“郎心似铁，你好自为之。”

说完，司命就起身告辞了。

次日天罚降下，无人前去探望；三日后领完十二道真火，谢却朱雀神君的搀扶，一人回了住处。

柏麟在殿内听青龙上报评知的动向，纳罕司命这几日怎么也这般安稳，既没去探望她，也没来中天殿。

司命那晚探到了些许隐秘，心里一直翻滚着不自在，不知道该同她说什么，也怕在帝君面前漏了底，索性待在府里，不再出门。

但他没料到的是，事情变化地太快了。

那天，评卿身边的小童急匆匆赶来，鼻涕眼泪抹了一大把，说他家大人临走前交待请星君料理府中杂事。

哦，临走前交待的。

什么临走前？谁走了？

他紧赶慢赶来到了评卿住处，那几间屋子里尽是刺鼻的药味，熏得人头疼。但架上的书简卷帙都整整齐齐，小童告诉他，这些、还有藏书阁余卷都被整理好了，往后应该不用太费心。

司命上前探查，评卿已然只余一丝神魂，伸手一碰便散了。

司命“你家大人现在何处？”

小童“大人说她修为散尽，须得重入轮回历经人世之苦，才、才能再聚因果回到天界，否则便会……”

司命“便会什么？”

小童“会…形神俱灭。”

司命“胡说，她怎会如此不济，这点刑罚便要了她的命吗？叫她出来，不要胡闹。”

小童“哇”地一声哭出来：

小童“星君恕罪，大人此刻已入轮回境，等候三年便可投胎为人。”

司命“轮回境…那就是、带不回了？”

小童“帝君日夜操劳，大人随侍左右感其辛苦，几番劝说无果，便暗中渡法为帝君加持，甚至、甚至私自操控帝君神识……”

司命“大胆！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小童“星君息怒，大人只是想让帝君多加休息，并无谋逆之意啊！”

司命“我知道，此事万不可向外人提起。”

小童连连称是。

司命“这屋子你替大人守着，不过数月光景，她就回来了。”

那天晚上夜神格外卖力，天河的星出奇地亮，司命在评知屋里坐了一夜，看着满天星斗，又是伤心又是懊悔，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事该不该教帝君知道呢？评知当然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可若是帝君问起她的去处我要如何应答？

一朝往生，十方尘尽，百年意束，千祚绵长。

她是我这数百年里一场灵致的梦，但却不是帝君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巍峨疏离，不会，也不能为谁牵动思绪，天界已经失去了天帝，不能再让帝君为情谊所困。

何况，他本也无辜，不需要对谁的仰慕施以回应，天上地下，从未有过这样的强理。

这些普世的情感，他应该永远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