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陪着评卿叽叽喳喳了数百年,终于在一个傍晚,知晓了她隐秘的心事。
那是帝君第一次训斥评卿,她跪在阶下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就是死不认错。
柏麟“你掌管书阁史事多年,从未有失偏颇,怎可以情入笔,妄议天帝帝尊?”
柏麟“说话!”
评卿“小仙不敢。”
柏麟“不敢?”
柏麟拿起竹简向她扔去,
柏麟“你自己看!”
竹简砸在手臂上,她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去翻看。这倔头倔脑的模样,莫说帝君,就是我见了也来气啊,司命心想。
他试探着捡起书简,上面确实存在着只言片语,议论天帝尸位素餐、逃避因果。
司命用胳膊抵抵她:
司命“去给帝君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
柏麟在高台上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也不出声,约莫也在等待她认错。
过了良久,司命以为她想通了,却听得一句,
评卿“臣甘愿受罚。”
司命看见帝君气得直点头:
柏麟“好,好,那我也不必拦下天罚了,天罚之后,再自去朱雀座下翼火蛇处领十二道真火!”
评卿领命谢恩,回到她的住处静静等着天罚降临。
这厢司命还留在中天殿打算为她求情,被柏麟一个冷眼吓得声音发颤:
司命“内史令既已将受天罚,何必再添刑呢?看在她辛劳多年的份上,您就网开一面,别——”
柏麟“她秉性古怪,近年来曾数次在实录中对天帝妄加置评,若不施以惩戒,来日必定酿成大祸。”
司命“不会不会,帝君慈悲悯下,我们平日里惹了多少祸不都是您护着呢嘛!”
柏麟“她不同。我总觉得她会走得很远……”
帝君的眼睛不知道望向何方,空荡荡的。
柏麟“罢了,晚间你去请人瞧瞧她臂上的伤。”
司命“可亭奴去替青龙神君医治了。”
柏麟摆摆手:“不必兴师动众,请岐黄医官便可。”
司命得了令便去寻医官,一路上也没想明白帝君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内史令走得很远,后来她走得更远,没有人跟得上,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唉,算了算了,他老人家自己都没看破天机呢,我琢磨个什么劲儿?
因担任起居注的缘故,评卿的住处离昭明殿路途不远,也不算太偏僻。司命领着岐黄医官登门的时候,才刚刚入夜。
这个点她是不会睡的,司命想她肯定还在整理卷帙,便依例来到了书房。
司命“哟,怎么不用功了?”
评知撑着胳膊在看桌上照明用的明珠,似乎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司命“嗳,嗳,发什么呆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司命“你手有伤,别总那么撑着了,来,让岐黄医官给你瞧瞧。”
评知回过神,对来者施礼:
评卿“劳驾。”
评卿“也多谢你,星君。”
司命司命直摆手:“不不不,是帝君叫我来的,可不敢冒领了这人情。”
评卿“帝君还在生气吗?”
司命“你放心,他老人家便是一天训人八百回,也不会真和我们置气,不信赶明儿你去问问四圣兽。”
评卿轻轻应了一声。
司命“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你低头认个错又如何,天帝陛下纵有不是之处,你一笔带过便可,何必字字句句不留情面?
司命再者史官只需记录、不便评论,你任职数百年,为何近年来总意气用事,失了下笔的分寸呢?”
评卿“小仙知罪,来日领完刑罚,必当辞去官职,自行放逐。”
珠光映在她半张脸上,或明或灭,如同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