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人之下

“你说你，灵儿那孩子犯什么错了，你干嘛废了她？”

千仞雪微微吐出一口烟，半阖着眼：“这是我的家事。”

胡列娜为她换了一支烟枪：“你逼死我哥哥，这也是我的家事啊。”

千仞雪接过烟枪，却不看胡列娜：“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有多难。”

要是有谁知道英明神武的昭光帝要靠抽大烟才能安然入睡，不得笑掉了大牙。但事实就是如此，千仞雪浑身是伤，每至半夜常常疼痛难忍，如果不靠大烟的麻痹效果，恐怕连安寝都做不到。

这些伤都是神留下的伤，凡人手段根本无法治疗，至于神的手段，效果甚微，甚至还加剧了千仞雪的痛苦。

人间灵气匮乏，本就不适合千仞雪止痛调理，但为了这个好不容易缔造的太平盛世，千仞雪必须留在这里，直到她找到能够接替自己的人。

很明显，千弘灵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她的性子太弱了。”

胡列娜摇摇头：“天下女子，多是如此。有谁能像你一样？”

“那孩子聪明着呢，她知道我是为了她好。若是她以这幅样子坐上帝位，定会被那些阴影里的小人撕成碎片。但若是硬扭了她的性子，且不提扭不扭得过来，她自己也怕是不情愿。只可惜雪珂和你哥哥了。我的德已经有了，可是皇帝不是只有德行就行的，霸道、威道缺一不可。”

千仞雪抽完一支，轻轻躺下，枕在胡列娜大腿上。胡列娜拿来毛巾将她额头冷汗擦去，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只见那一双蓝眼睛目光灼灼。

她微微叹气，说道：“又怎么了？”

千仞雪翻个身，将脸埋在她腹上痛哭。

胡列娜早有应对，弓身抚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哭吧……”

千仞雪哑了嗓子说：“我最多再待十年，十年内，我必须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储君来。”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好睡吧。”胡列娜柔声安慰。

千仞雪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在大烟的镇静效果下搂着胡列娜的腰睡着了。胡列娜轻轻挪了挪，让两个人都能舒服些。

千仞雪裸着上身，那一道道大大小小的伤疤处，血黑色的煞气缭绕。

一万年……

一想到怀中这英明神武的混蛋还要忍这么久，胡列娜就心疼无比。怪不得她非催着千寻疾和比比东去神界，想来也是怕父母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担心。

这家伙……

唯独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俊俏，就凭这一点，值了！胡列娜知道千仞雪这时候睡得死，便肆意妄为地伸出手玩弄她的金发。缓缓从虚搭着的胳膊里挣脱，悄悄在那薄唇上落下一吻。

以前是千仞雪耍流氓，自从千仞雪变成了昭光帝，耍流氓的就变成了教皇冕下。

胡列娜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来他死前，也一定还在怨自己性格凉薄吧。

说不定还会说千仞雪心狠手辣之类……本来还想找雪珂求证，现在雪珂举身付清池，究竟哥哥说没说过也就不得而知了，但凭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一定会这么说。

千仞雪借了天斗皇族的命，来告诉天下人，皇室不是好惹的，皇帝的威严不容冒犯，不允许有人胆敢威胁皇权。

高祖皇帝千道流其实没什么存在感，太宗皇帝千寻疾的形象主要维系在与自己的徒儿轰轰烈烈的“爱情”上，千仞雪做了十三年好说话的仁君，收拢民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要开始立威了。

胡列娜不能为哥哥求情，千仞雪也不能放过邪月，法理上她没杀他，但确实逼死了他。

因为薛欢是邪月亲自教导的，他就是薛欢教育上的父亲，子不教，父之过。

面对有过错的人，千仞雪必须雷厉风行。

千仞雪最终选择了她那位七堂兄的儿子为太孙，因为这小伙子倒是刚正沉稳，随后，千仞雪又亲自为胡列娜觅了一个徒弟，来了场包办婚姻。

至于千弘灵，得了个永平公主的名号，默许她自由恋爱了。最后她那位驸马，名字也是子安，与谢子安也有几分相似。

胡列娜后来常常想：这天下究竟还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太多情，终究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愿好，而像千仞雪那样，落得伤痕累累，反倒不好了。

但千仞雪的伤是她自己担下的，胡列娜比谁都清楚，千仞雪不是没有情，只是她的情分一石，八斗给了天下万民，一斗给了父母祖父，一斗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