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离开后,陋室再次陷入寂静。虞嘉洋慢慢吃完那个松软的馒头芯,又含了一颗松子糖,甜意在舌尖化开,却驱不散心头那点微妙的、混杂着担忧和悸动的纷乱。
阿七沉默地进来收拾了碗筷,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如同一道影子守在门外。虞嘉洋尝试着在屋内慢慢走动,脚踝还是有些酸胀,但已能承受。他走到窗边,透过纸窗缝隙向外望,只能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和对面屋檐的一角,这是个极其隐蔽的位置。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虞嘉洋无事可做,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张真源昨夜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仿佛还能看到那人倚坐时挺拔如松的背影。他想起张真源锁骨下的淤青和颈侧的划痕,想起他平静说“小伤”时的神情,想起他俯身擦去自己嘴角糖屑时微凉的指尖……
心跳又有些不稳。
为了转移注意力,虞嘉洋开始研究张真源留给他的那柄小手弩。弩身精巧冰凉,机括严密,淬毒的箭头泛着不祥的蓝光。他把玩着,试着扣动扳机,感受着那细微的阻力。这显然不是凡品,张真源将它留给他防身……
思绪又绕了回去。
临近晌午,暗门处终于传来轻微的响动。
虞嘉洋立刻转头看去。暗门滑开,张真源闪身而入。他看起来比清晨时更加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身上的劲装换了一套,是更深的墨蓝色,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他反手关上门,靠在门边,闭眼缓了片刻,才睁开眼,目光投向虞嘉洋。
虞嘉洋已经站起身,想走过去,又顾忌脚伤,停在原地。“你……还好吗?”
张真源“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他走过来,脚步比平时略显沉重,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虞嘉洋看得分明,心中一紧,顾不得脚伤,快步挪到他身边。“你是不是受伤了?严重吗?”
张真源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否认,只淡淡道:“不碍事,只是有些脱力。”他顿了顿,补充,“尾巴都清理干净了,短时间内,这里应该安全。”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虞嘉洋能想象其中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搏杀。脱力?恐怕远不止如此。
“你……”虞嘉洋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阿七送来的药,还有吗?”
张真源睁开眼,侧头看向他。他的眼神很深,带着一丝倦意,还有某种虞嘉洋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没有推开虞嘉洋的手,也没有动。
“药在柜子里。”他哑声道。
虞嘉洋立刻起身,一瘸一拐地去柜子里翻找。果然有一个小药箱,里面瓶瓶罐罐不少,他辨认着上面贴的标签,找到了标注“理气”、“化瘀”和“安神”的几种药丸。
他倒了温水,拿着药丸走回床边,递给张真源。
张真源接过,就着水服下。他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虞嘉洋的手心时,带着轻微的颤抖。
吃完药,他依然靠着床柱坐着,没有躺下的意思,只是闭着眼,似乎在忍受什么。
虞嘉洋看着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心里揪得难受。他想起在试炼中,张真源为他处理伤口时的专注和细心。或许……他也可以做点什么。
“你……哪里不舒服?我……我帮你揉揉?”虞嘉洋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他知道张真源戒备心重,不喜人随意触碰。
张真源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看向他。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极淡的、近乎脆弱的东西。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又闭上了眼,身体却微微侧了侧,将背对着虞嘉洋的方向放松了一些。
这默许的姿态,让虞嘉洋心头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挪动身体,跪坐在张真源身后,双手试探性地按上他的肩膀。
入手是坚硬紧绷的肌肉,即便在放松状态下,也充满了力量感,此刻却僵硬得如同石头。虞嘉洋没什么按摩技巧,只能凭着感觉,用掌心慢慢揉捏那些僵硬的肌肉,力道由轻到重。
张真源的身体最初有些抗拒的紧绷,但随着虞嘉洋笨拙却耐心的动作,那紧绷感一点点松懈下来。他甚至几不可闻地低哼了一声,不是痛苦,更像是某种压抑许久的疲惫得到舒缓时的喟叹。
虞嘉洋听到这声音,手上动作更加轻柔。他顺着张真源的肩颈线条慢慢揉按,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逐渐放松,也能闻到张真源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血腥、药味和一种独特冷冽气息的味道。
屋内很安静,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和手掌与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炭火偶尔爆开一点火星,暖意融融。
不知过了多久,虞嘉洋感觉张真源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身体也完全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倚在了他身上。
睡着了?
虞嘉洋动作放得更轻,几乎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扶着张真源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低头看去,张真源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眉头舒展开来,褪去了所有凌厉和算计,显出一种罕见的、毫无防备的平静。
虞嘉洋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他就这样静静地跪坐着,让张真源靠着他,一动不动,仿佛守护着一件易碎的珍宝。窗外的天光渐渐西斜,陋室内的光线变得柔和。时间,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仿佛也停滞了。
直到张真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他眼中起初有一瞬的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他直起身,脱离了虞嘉洋的支撑。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依旧微哑,但精神似乎好了些。
“没多久。”虞嘉洋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轻声问,“感觉好点了吗?”
张真源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疏离,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确认了什么的深邃。
“嗯。”他应了一声,停顿片刻,又道,“多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虞嘉洋觉得,之前所有的担忧和笨拙的照料,都值得了。
不过……真源怎么还没恢复记忆?
好像随着世界越来越往后,大家记忆恢复得越来越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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