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微光在天明前彻底熄灭，陋室陷入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虞嘉洋在暖意褪去后的微凉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朦胧。他翻了个身，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桌边那个倚着椅背、似乎闭目养神的身影。
张真源保持着几乎一夜未变的姿势，即使在沉睡或者说浅眠中，背脊也挺得笔直，下颌微收，是一种刻入骨髓的警惕与自律。晨光尚未透入，他的轮廓在黑暗中有些模糊，却依旧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虞嘉洋静静看了片刻，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不想惊扰他。脚踝的伤好了许多，落地时只余隐隐钝痛。他打算去角落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再自己倒点水喝。
就在他双脚刚踩到冰冷地面，试图站稳时，桌边的身影动了。
张真源几乎在他起身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半分刚醒的惺忪。他起身，几步走到虞嘉洋面前，眉头微蹙：“伤未好全，乱动什么？”
语气带着惯常的冷硬，但虞嘉洋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想去那边。”虞嘉洋指了指屋角用布帘简单隔出的净房。
张真源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将大半重量承接过去。“慢点。”
虞嘉洋被他半扶着走到布帘后。地方狭小，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张真源背过身，耐心地等着。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虞嘉洋脸颊发热，动作快了些。
解决完，张真源又扶着他回到床边坐下，然后转身去倒水。水是温在炭炉余烬上的，温度正好。
虞嘉洋接过水杯，小口喝着，忍不住抬眼看向张真源。他正在整理略显凌乱的衣物，动作间，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线。
虞嘉洋眼尖地瞥见，他锁骨下方靠近肩膀的位置，露出一小块新鲜的、边缘泛红的青紫淤痕，颜色不深，但在张真源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昨晚他回来时带着血腥气，果然还是受伤了，只是掩饰得好。
“你受伤了。”虞嘉洋放下水杯，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张真源动作一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不在意地拉好衣领。“小伤，无碍。”
“我看看。”虞嘉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想去碰他的衣领。指尖刚触及布料，就被张真源抬手轻轻格开。
“真的无碍。”张真源看着他，眼神有些深，“你顾好自己便是。”
虞嘉洋抿了抿唇，没再坚持，但目光里满是不赞同和担忧。
张真源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走到炭炉边重新生火。跳跃的火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颈侧另一处更隐蔽的、已经结痂的细小划痕。
虞嘉洋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张真源总是这样，将所有危险和伤痛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铜浇铁铸，不会疼，也不会累。
阿七送来了早饭和新的汤药。张真源照例先检查了药，然后递给虞嘉洋。这次他没急着去处理公务，而是坐在床边，看着虞嘉洋把药喝完，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小包松子糖，放在他手边。
虞嘉洋看着那包糖，又看看张真源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那点因为他受伤而生的闷气，忽然就散了，泛起一丝甜软的涟漪。
“你……今天还要出去吗？”虞嘉洋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含糊地问。
“嗯，有些尾巴要处理干净。”张真源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将中间最软的部分递给虞嘉洋，自己啃着较硬的外皮。“你今日可以稍微在屋内走动，但不可出门。阿七会留下。”
“你的伤……”虞嘉洋接过馒头，忍不住又说。
张真源抬眼看他，这次没再回避，反而微微勾了下唇角，那笑意极淡，转瞬即逝，却让虞嘉洋怔了一下。“担心我？”
虞嘉洋被问得噎住，耳根微热，别开脸，小声嘟囔：“谁担心你了……”
张真源没再逗他，安静地吃完早饭。起身前，他走到虞嘉洋面前，忽然俯身，抬起手。
虞嘉洋下意识想往后躲，却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张真源的手指落在他嘴角，用指腹极轻地擦了一下。“沾到糖屑了。”他语气自然，做完便直起身，仿佛只是顺手。
但那微凉的指尖触感，却像带着细微的电流，从虞嘉洋嘴角一直麻到心尖。
张真源没再看他的反应，转身走向暗门。在踏入前，他停顿了一下，背对着虞嘉洋，声音低沉地传来：“我会小心。”
说完，身影没入黑暗。
虞嘉洋摸着被他擦过的嘴角，怔怔地看着合拢的墙面，许久，才慢慢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掌心下，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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