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嘉洋是被脚踝处一阵清凉舒缓的触感激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屋内那张窄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张真源那件粗布外褂还搭在上面。
天光从糊着高丽纸的窗棂透进来,已是清晨。
张真源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他脚踝的伤处。之前的简陋包扎已经解开,红肿消退了不少,但瘀紫依旧明显。张真源手里拿着一个白瓷小药瓶,将里面淡青色的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处,力道不轻不重,手法熟稔。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清晰而沉静,长睫微垂,鼻梁挺直,薄唇紧抿,褪去了夜间的疲惫和戾气,有种专注时特有的……安宁感。
虞嘉洋动了动,想坐起来。
“别动。”张真源头也不抬,声音平静,“药膏需揉开。”
虞嘉洋只好不动,视线落在张真源那双正在自己脚踝上动作的手上。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此刻沾着淡青药膏,动作却异常轻柔,与他那几日在试炼场杀伐决断的形象格格不入。
冰凉的药膏被他温热的指尖揉开,渗透进皮肤,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和轻微的刺痛,随即是更加明显的舒缓感。虞嘉洋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划过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酥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清晨微凉的空气。炭炉熄了,屋里很安静,只有张真源手指揉动药膏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轻缓的呼吸。
“你的伤……好些了吗?”虞嘉洋忍不住问,打破了沉默。他记得张真源身上也有不少伤。
张真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手上动作未停。“无碍。”他顿了顿,补充道,“阿七送来了干净衣物和一些用品,在那边。”他朝墙角木凳上努了努嘴,那里叠放着一套新的粗布男装,还有布袜、布履,甚至有一小盒面脂和梳篦。
虞嘉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微暖。张真源发现他是男的了,并且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
药膏涂抹均匀,张真源又用干净的细布条重新将脚踝包扎好,比之前的手法更加专业利落。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将药瓶盖好收起。
“今日需在此静养,不可走动。”他看向虞嘉洋,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外面风声紧,此处相对安全。”
虞嘉洋点头,他现在的样子也确实不适合出去。
张真源起身,走到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饭——清粥,馒头,两碟小菜。他盛了一碗粥,又拿起一个馒头,走回床边,递给虞嘉洋。
“吃。”
虞嘉洋接过碗和馒头,碗是温热的,粥熬得软糯。他确实饿了,小口吃起来。
张真源自己也盛了一碗,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安静地用饭。他的吃相很斯文,速度却不慢,显然早已习惯在各种环境下快速补充体力。
两人默默吃着早饭,气氛有些奇异。没有试炼中的紧张厮杀,没有街市上的仓惶疾走,只有这陋室中简单的一餐,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安静陪伴。
吃完饭,张真源收拾了碗筷,又回到桌边,开始处理阿七新送来的密报。他看得很专注,时而提笔批注,时而蹙眉沉思,完全进入了九千岁的状态。
虞嘉洋靠在床上,看着他挺拔专注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看什么?”张真源忽然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平静。
虞嘉洋一惊,连忙移开视线,脸上有些发热。“没……没什么。”
张真源停下了笔,转过头看他。晨光中,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你并非此界之人。”他陈述道,语气笃定,并非疑问。
虞嘉洋心头一紧,握紧了被角,然后又缓缓松开,估计是在说他来自现代吧。
“不必紧张。”张真源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密报,“你来自何处,为何在此,与我无关。我只需知道,在‘那里’,你与我并肩而战;在此处,你于我有恩。足矣。”
他的话语干脆利落,划清了界限,却也给予了承认和庇护。
虞嘉洋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张真源果然敏锐,早已看穿他的不同。但他选择不问,只论当下。
这样也好。
“谢谢。”虞嘉洋低声道,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张真源笔尖微顿,没有回应,只是侧脸的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
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炭火轻微的噼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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