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鱼龙混杂，喧嚣鼎沸，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也最容易暴露。
张真源拉着虞嘉洋，脚步迅捷地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他熟稔地避开巡逻的兵丁，绕开那些可能有眼线的酒楼茶肆，专挑僻静狭窄的巷弄走。虞嘉洋被他带着，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受伤的脚踝传来阵阵抗议，但他咬牙忍着，不敢出声。
张真源的手始终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力道不松不紧，既带着他前行，又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支撑。偶尔遇到人群拥挤或需要快速转弯时，他会不着痕迹地将虞嘉洋往身边带一下，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可能的冲撞。
虞嘉洋能感觉到张真源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仿佛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他的目光透过低垂的帽檐，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每一扇可能隐藏窥视的窗户。
终于，在穿过数条迷宫般的窄巷后，张真源在一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前停下。他侧耳倾听片刻，又迅速观察了四周，才抬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叩门板。
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片刻，门内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看到张真源，那双眼睛里的警惕瞬间变成了震惊和激动，随即是深深的敬畏。门迅速打开。
张真源拉着虞嘉洋闪身而入，门立刻在他们身后关上。
门内是一个小小的、堆满杂物的院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草味。开门的是个穿着灰布短褂、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压着嗓子激动道：“主上！您……您总算回来了！外面都翻天了！”
“起来说话。”张真源松开虞嘉洋的手腕，摘下斗笠，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沉威仪，与方才在街市上的紧绷警惕截然不同，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执掌权柄的九千岁。“阿七呢？”
“七爷在里面，正急得不行。”中年男人连忙起身，目光飞快地扫过张真源身后穿着粗布衣裙、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虞嘉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不敢多问。
张真源点点头，对虞嘉洋道：“跟我来。”语气比起之前的命令式，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虞嘉洋默默跟上。院子不大，正面是三间低矮的瓦房。张真源带着他直接走向最左边那间。
推门进去，屋里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还有个小炭炉，煮着药罐，咕嘟作响。一个身材精瘦、面容冷峻、穿着深蓝色劲装的青年正在屋内焦躁地踱步，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身，看到张真源，同样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单膝跪地：“主上！”
“起来。”张真源走到桌边坐下，示意虞嘉洋也坐。虞嘉洋选了靠墙的一张矮凳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
被称为阿七的青年起身，目光同样在虞嘉洋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但很快回到张真源身上，语速极快地低声汇报：“主上，您失踪这三日，宫里宫外都乱了套。陛下震怒，责令彻查。东厂和锦衣卫都在暗中搜寻，几方势力蠢蠢欲动，都以为您……属下们只能按您之前的吩咐，暗中潜伏，不敢妄动。”
三日？他们在那个试炼空间里感觉过了很久，外面才三天。
张真源听得很仔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宫里什么说法？”
“对外只说您突发急症，闭门休养。但瞒不了多久。太后那边似乎也起了疑心。”阿七回道。
张真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无妨。我既已回来，自有说法。”他顿了顿，看向虞嘉洋，对阿七道：“这位是虞……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安排一下，让他在此处暂住，衣食药材，好生照料。”
阿七眼中讶色更浓，但立刻低头应道：“是。”他看向虞嘉洋，这次目光恭敬了许多，“虞公子，怠慢了。”
虞嘉洋连忙摆手，学着古人的口气，压低嗓音道：“不敢当，麻烦诸位了。”他刻意将声音放得低沉沙哑些。
张真源又对阿七吩咐了几句，都是关于如何隐蔽、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应对可能搜查的布置。条理清晰，思虑周密。
吩咐完毕，阿七领命而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张真源和虞嘉洋两人，还有炭炉上药罐轻微的沸腾声。
张真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这试炼中的漫长时光的生死搏杀、精神损耗，以及刚刚接收的紧急情报，显然让他消耗极大。
虞嘉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张真源睁开眼，看向他，眼神里的锐利褪去几分，显得有些深。“皮肉伤，无碍。”他站起身，走到炭炉边看了看药罐，又走到柜子前，取出一个干净的瓷碗和一小包药材。
他将药材倒入碗中，从药罐里舀出滚烫的药汁冲入，用勺子慢慢搅动。动作熟练，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权宦，倒像是常做这些事。
药汁温度稍降，他端着碗走到虞嘉洋面前，递给他：“驱寒，固本。你的脚伤和寒气，需及时调理。”
虞嘉洋愣了一下，接过药碗。碗壁温热，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他看向张真源，对方已经坐回桌边，又开始处理阿七留下的一些纸条信息，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递药的动作只是顺手而为。
但虞嘉洋知道不是。在这个危机四伏、他自身也处境微妙的时刻，张真源还能记挂着他的伤势，亲自为他调药……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完了那碗苦药。药汁入腹，一股暖流散开，确实驱散了不少体内的寒意。
喝完药，虞嘉洋感觉更疲惫了。神经紧绷了太久，一旦放松，困意和全身的酸痛就席卷而来。他靠在墙上，眼皮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拿走了他手里的空碗。然后，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冷冽气息的外袍，轻轻披在了他身上。
是张真源那件粗布外褂。
虞嘉洋想睁眼说不用，却抵不住沉沉睡意，最终歪在墙边，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张真源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蜷缩在矮凳上、裹着自己外袍沉睡的“少年”。昏黄的灯光下，虞嘉洋脸上残存的妆痕显得格外脆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微蹙着。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什么，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拉了一下滑落的外袍，将他裹得更严实些。
转身走回桌边，张真源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铺开纸笔，开始书写。
——未完待续——
2283字献上～
骚凹瑞晚了，刚考完四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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