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光雾翻涌着,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门后,便是最后的试炼——问心。
张真源站在门前,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那片光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柄部,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片刻后,他侧头看向虞嘉洋。
虞嘉洋也看着光雾,心中思绪翻腾。问心?会问什么?他的真实身份?他的任务?还是他内心深处对兄弟们的牵挂?
“怕吗?”张真源忽然问,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虞嘉洋回过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他诚实地回答。未知总是令人不安。
张真源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虞嘉洋面前。不是刚才过桥时抓握手腕的力道,而是一个更简单、也更郑重的邀请姿态。
虞嘉洋看着他摊开的手掌,指节修长,掌心带着薄茧,还有几道新鲜的细小伤口。这双手,掌握过生杀大权,也刚刚为他涂抹过药膏。
犹豫只是一瞬。虞嘉洋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入了张真源的掌心。指尖微凉,但张真源的手掌很快合拢,将他的手包裹起来,温暖而稳定。
“无论看到什么,”张真源的声音低沉清晰,“记住此刻,你是你。”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虞嘉洋心头一震。张真源……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时间细想,张真源已经牵着他,迈步踏入了那片混沌光雾。
踏入的瞬间,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光雾,没有溶洞,没有石门,只有一片纯粹的、虚无的白。紧接着,景象开始飞速变幻,如同走马灯,又如同一场身临其境的幻梦。
虞嘉洋感觉自己“看到”了许多画面——
他“看到”幼年的张真源——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张真源——被送入深宫,在无数双或怜悯或冷漠或算计的目光中,挺直单薄的脊背,眼神倔强。
他“看到”少年张真源在暗流汹涌的宫廷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学习揣摩人心,练习权术,逐渐收起外露的情绪,戴上完美无瑕的面具。
他“看到”青年张真源开始展露锋芒,以远超常人的心智和手段,一步步爬上高位,清除异己,培植势力,成为人人敬畏又唾弃的“九千岁”。他站在权力的阴影里,俯瞰着金銮殿,眼神深处是冰冷的野心和对那个至高位置的渴望。
这些画面如同潮水涌入虞嘉洋的脑海,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孤独、压抑、隐忍、不甘、渴望、冷酷……那是属于张真源的“心”。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张真源必然也“看到”了属于他的某些画面。或许是他在现实世界练习室的汗水,或许是舞台上灯光亮起时的忐忑与兴奋,或许是与兄弟们嬉笑打闹的瞬间,又或许是……他换上女装对着镜子时的复杂心情。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拥有截然不同人生的灵魂,在“问心”的幻境中,被迫向彼此展露了内心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幻象仍在继续,但不再是单方面的灌输。虞嘉洋感觉自己的意识与张真源的,仿佛在这片虚无中产生了奇异的交融。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张真源内心那庞大冰冷的野心下,深埋的一丝不为人知的疲惫,以及对“真实”的某种近乎偏执的追求……或许正因身处虚假,才更渴求真。张真源似乎也触碰到了他内心对舞台和兄弟的执着,以及那份为了拯救而背负重任的坚韧。
没有言语,却在灵魂层面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与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幻象渐渐淡去。
虚无的白光中,浮现出两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一个轮廓穿着帝王冕服,威严万丈,脚下是尸山血海铸就的龙椅;另一个轮廓穿着简单的练功服,站在明亮的舞台上,身边环绕着几个勾肩搭背的、笑容灿烂的同伴身影。
两个轮廓静静对立。
一个声音直接在两人意识中发问:
“若只能择其一,汝欲为何?”
是选择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孤独,还是选择平凡的陪伴与舞台?
这是针对他们各自内心最深渴望的拷问。
虞嘉洋感觉到张真源握着他的手骤然收紧,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他能感受到张真源灵魂深处剧烈的波动——那是对龙椅轮廓的本能渴望与灼热野心,几乎要喷薄而出。
然而,就在虞嘉洋以为张真源会毫不犹豫走向龙椅时,他却感觉到那只紧握的手,力道缓缓松开了些许。
张真源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和疲惫,在他意识中响起,并非回答那个声音,而是对他说:
“假的。”
两个字,斩钉截铁。
下一刻,虞嘉洋看到张真源在幻境中,猛地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不是伸向龙椅,而是伸向了……他意识中映射出的、那个站在舞台上、与同伴在一起的模糊轮廓。
几乎同时,虞嘉洋也做出了选择。他没有看向舞台轮廓虽然那是他真正的渴望,但此刻并非唯一,而是紧紧回握住了张真源的手,将所有的信任与此刻并肩的意念传递过去。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成为了这片虚无问心域中,最真实、最稳固的锚点。
“轰——!”
幻象如同镜面般碎裂!
白光褪去,他们依旧站在那扇打开的石门前,身后是幽蓝的忘川湖,身前是正在缓缓消散的混沌光雾。
张真源的手还紧紧握着虞嘉洋的手,两人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光雾散尽,门后出现的,不是另一个恐怖试炼场,而是一条向上的、洒满金色温暖阳光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出口漩涡。
成功了!
张真源缓缓松开了手,看向虞嘉洋。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未褪尽的野心光芒,有深深的疲惫,有劫后余生的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透过虞嘉洋看到了别的什么的怔忡。
虞嘉洋也看着他,心脏依旧因为刚才灵魂层面的冲击而狂跳。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声问:“走吗?”
张真源收回目光,看向那条阳光通道和出口,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只是深处多了些什么。
“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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