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阶梯狭窄陡峭，石阶边缘湿滑，散发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冷土腥气。张真源手中的明珠是唯一光源，映照着两人沉默下行的身影。
脚步声在封闭空间里回荡，单调而压抑。虞嘉洋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受伤的脚踝传来持续钝痛，但他强迫自己跟上张真源的节奏。脚底冰冷的触感不断提醒他此刻的狼狈。
张真源走在前面，步伐稳健，但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始终保持着虞嘉洋能跟上的距离。他没有回头，却仿佛对身后情况了如指掌，偶尔会低声提醒“小心湿苔”或“此处有缺”。
沉默持续着，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冰冷的隔阂。镜廊并肩突围的经历，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各怀心思的人暂时绑在了一起。不需要言语，一种基于当前处境的默契在滋长。
阶梯似乎永无止境，向下，不断向下。空气越来越冷，湿度增大，墙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虞嘉洋打了个寒颤，破损的裙装根本无法御寒，赤足更是冰凉。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片深不见底、泛着诡异幽蓝磷光的湖泊。湖水平静无波，倒映着洞顶垂落的、散发着同样幽蓝光芒的钟乳石，光线交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死寂与邪异。
湖泊对岸，隐约可见一扇紧闭的、样式古朴的石门。那扇门，散发着与“归墟之庭”青铜巨门相似的气息，很可能就是最终试炼的出口，或者下一关的入口。
想要过去，必须渡过这片诡异的湖泊。
没有船，没有桥。湖面上空无一物。
张真源停在湖边，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幽蓝的湖水和四周环境。他没有贸然靠近水边。
虞嘉洋走到他身侧，也打量着这片湖泊。湖水过于平静了，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如同凝固的宝石。但那幽蓝的磷光，总让人觉得水下藏着什么。
“这水……”虞嘉洋低声道，试图用破眼镜观察，却发现镜片在这里似乎受到某种干扰，看到的只是更加混乱的能量光晕。
“并非凡水。”张真源言简意赅。他弯腰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子，轻轻投入湖中。
石子落水，没有发出预期的“咚”声，而是如同落入粘稠的油中，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更诡异的是，石子沉没的地方，幽蓝磷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被惊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不能沾水。”张真源做出了判断。他环顾溶洞四周，寻找其他可能。溶洞穹顶很高，钟乳石林立，但距离湖对岸太远，不可能攀爬过去。两侧岩壁陡峭湿滑，也没有明显的路径。
难道被困在这里了？
虞嘉洋皱眉思索。他想起自己那点微薄的魔力，以及这个试炼场所蕴含的规则之力。或许……可以尝试别的思路？
他走到湖边稍远一些的地方，集中精神，试图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魔力，感应着湖水中蕴含的能量性质。冰冷，死寂，带着一种……沉沦与遗忘的气息。
“这湖水，好像能吞噬活物的‘存在感’。”虞嘉洋说出自己的感受，“沾上可能不只是溺水那么简单。”
张真源闻言，眼神微动。他再次看向湖面，似乎在印证这个说法。
就在这时，平静的湖面中央，忽然毫无征兆地冒起一串气泡。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由幽蓝磷光勾勒出的人形轮廓，缓缓从水下升了起来！
那人形轮廓没有五官，身形飘忽，散发出与湖水同源的冰冷死寂气息。它悬停在湖面上空，面向两人，虽然没有眼睛，却给人一种被锁定的感觉。
“试炼者……”一个空洞的、仿佛来自水底的回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欲渡此‘忘川’，需留下……记忆。”
忘川？记忆？
虞嘉洋心中一凛。传说中冥界的忘川水，能洗去灵魂的记忆。这试炼，是要他们用记忆作为渡河的代价？
“如何留下？”张真源声音冷静，直视那磷光人形。
磷光人形抬起模糊的手臂，指向湖边一块不起眼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头。“手触‘忆石’，心中默念欲舍之忆，石显其形，投入湖中，自现通路。”
张真源走到那块黑色忆石前，没有立刻伸手。他转头看向虞嘉洋：“你待在此处。”
虞嘉洋点头，警惕地注视着湖中的人形和那块诡异的石头。
张真源伸出手，手掌缓缓按在冰凉的忆石表面。他闭上眼，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什么。
黑色忆石表面泛起涟漪，如同水面。渐渐地，一幅模糊的画面浮现出来——是皇宫深院，朱墙碧瓦，一个穿着华服、背影模糊的小小身影站在宫门阴影里，仰望着高远的天空，眼神里是压抑的渴望与……孤寂。
那是张真源幼年入宫的记忆？还是他内心深处对权力巅峰的执念投影？
画面只持续了几秒，便从忆石上剥离，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幽蓝的湖水中。
湖水微微荡漾，从湖边到湖心，凝结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更加凝实幽蓝光芒构成的“桥”，浮于水面之上，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磷光人形飘到桥头，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人之忆，仅渡一人。”
张真源收回手，看向虞嘉洋，眼神示意他过来。
虞嘉洋走到忆石前，心中忐忑。他要舍弃哪段记忆？现实世界的兄弟和舞台？那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在这个世界的经历？似乎分量不够……
犹豫间，他的手还是按上了忆石。冰凉触感传来，他心一横，强迫自己回忆起……第一次被迫穿上女装直播时，那种混杂着羞耻、尴尬和一丝新奇刺激的复杂感受。这记忆无关紧要，却足够鲜明。
忆石再次泛起涟漪，浮现出虞嘉洋对着镜子笨拙化妆、脸红的模糊画面，随即剥离，投入湖中。
第二条幽蓝光桥在第一条旁边缓缓形成。
两条光桥，并列通向湖对岸的石门。
磷光人形似乎满意了，身影渐渐淡去，重新沉入湖底。
张真源率先踏上了属于他的那条光桥。桥面看似虚幻，踩上去却异常稳固，只是寒意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
虞嘉洋也踏上自己的桥，同样的冰冷瞬间穿透赤足，让他打了个哆嗦。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幽蓝光桥，朝着对岸的石门，一步步走去。桥下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忘川”，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
舍弃的记忆化作流光在桥下的幽蓝中沉浮，如同被遗忘的星辰。而前方，是未知的终局。
——未完待续——
2281字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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