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利弊

四公主长乐从未给人这么冲撞过，养尊处优的身子骨感觉给这一撞摔散了架，爬起来时候还满心满眼要把这个没长眼的奴才不打死也要打个半死，一定睛，两眼跟黏住似的贴在宁孤城脸上拔不开了：

“你......你......”

跟随她的人瞧了下宁孤城，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随即深深低下头去。长乐公主手指着宁孤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宁孤城赶紧撩起袍角跪下去，深施一礼：“不小心冲撞公主大驾，奴才真正该死，还望公主海涵，饶了奴才这次！”

长乐公主一下子缩回马上要点到宁孤城脸上的手指，捏在背后，不自在的转动眼珠，清了清嗓子：“哼......你这奴才居然认得本公主？！算你还有点眼力——”顿了顿，瞧着宁孤城的头顶：“看你这品戴，也是五六品的掌事太监了啊，怎地行动还如此冒失，撞了我这好大一跤——本公主现在还浑身疼呢！”

“......”宁孤城无语，心说明明是你自己突然跑出来的——但不管闹出什么事，背锅的肯定是奴才，主子不可能有错的，他只好再次深深地趴地谢罪：“奴才该死，奴才方才急于回去，确实走急了点。公主万金之躯，要不奴才这就去请个太医来——”

“罢了！”长乐公主嗤的一声笑：“你先起来——头低那么狠干嘛？怕本公主吃了你？！”这公主还当真是快人快语，连薛贵妃想看他都不好意思说这么明显。宁孤城没办法，只能当哄小女孩开心了，脸抬起来挺直腰板让对方盯着他看个够。饶是宁孤城早已习惯周遭人心态各异的惊艳眼神，也给长乐公主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目光瞧得面色微微泛红。

这公主......当真是给当今宠坏了。

宁孤城在这个世界，就没有碰到过像长乐公主这么不矜持的女孩子，还是位公主！

长乐公主瞧了他好半响才撇撇嘴：“本公主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生得好看的奴才——为什么搁本公主宫里的，都是些丑的！丑八怪！”

宁孤城抽抽嘴角：还真委屈你了公主。他看到长乐公主身后，那个太监装束的小宫女，也在偷偷翻白眼儿。

“你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长乐公主早就忘了之前还想追究这个人罪状，只一迭声扯着宁孤城的袖子追问。“本公主以前，怎么从来没在这宫里见过你？”

“回公主：奴才小林子，是西宫薛贵妃娘娘处当差的。极少在外走动，公主没见过奴才，也是自然的。”

“薛贵妃？！”

长乐公主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这段时间，她们都在说那个西宫里一步登天，长得又特别好的幸运小太监吧？！本公主还听皇兄提了一嘴，说你这人好像是突然从石缝里蹦出来的——他去西宫也去了这么多次，居然一次没见过！”

宁孤城心中一沉，赶紧分辨：“奴才以前就是个干粗活的——别说皇上，连贵妃娘娘也没怎么见过我。只是奴才师父刘总管一直教导着奴才，带着奴才，觉着奴才这个人不错，干活踏实，才把奴才举荐给贵妃娘娘补了个掌事太监的缺。”

原本只想低调不惹麻烦，不招刘德正忌，才拜了师。现在觉得，倒是意外的有好处。别人一猜忌，推给刘德正这个大总管就说得通了。就算有疑点，明面上也没人会多追究。

长乐公主随口一提，也没往心里去她皇兄说这话是否有深意，她才十三，正是天真烂漫，情窦初开的年纪，只知道宁孤城长得特好看，特合了她眼缘。如同喜欢上一件玩具，一样首饰衣服的喜欢，压根是没做他想：“那小林子，本公主宫里好像也缺个掌事太监啊？我跟皇兄说，讨了你去好不好？”

宁孤城一愣，长乐公主越说越似乎开心了起来，推推他：“本公主方才看你这脸板的，也不像开心的样子。你现在在西宫，多半也难熬吧——听她们说，贵妃娘娘平常都很凶，一言不合就打死人呢......你这么好看，本公主可舍不得你被打死，不若和我皇兄说声，我把你带回去，做我宫里的掌事太监吧！”

宁孤城头痛：“公主都跟谁听的这些事儿——这都没谱的事！贵妃娘娘环姿艳逸，仪静体闲，便是处罚人，也是那人先犯了错。公主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千万别去听信那起小人挑唆妄议！”

长乐公主嘴一撅，两眼一瞪，脾气又上头了，双手叉腰放大声音：“你这臭太监——本公主好心好意帮你，你倒不领情！你等着，我回头告诉皇兄，叫他打你——”

宁孤城刷地再次跪下：“公主恕罪，奴才真不是有意违拗公主。只是贵妃娘娘对奴才有知遇之恩，刘大总管花费心血栽培奴才，奴才做不到背离他们......”

长乐公主哪里肯听他的，听得进去，又不是长乐了，跺跺脚说声：“死奴才，你给本公主等着——”拔腿就跑。跟随的小宫女眼含同情瞧了眼满脸莫名无辜的宁孤城，赶紧追着主子去了。宁孤城憋屈得很，目送两人跑远，才无奈起身：这一天天的，都碰到些什么人什么事。他都想拜拜菩萨了！

曾经还因为这辈子投胎投得好喜不自禁，现在才了解，不管是老天爷给他的身份，还是赏给他的这张脸，都是弊远远大于利，包含无穷无尽的烦恼。

宁孤城回到西宫，只怕长乐公主还会带来后续麻烦，这事不得不给薛贵妃先提个醒啊。做奴才的，怕给主子招事，可更怕的，还是主子觉得你不老实，有事不早点坦白交代。那叫不忠！

宁孤城站在殿外，琢磨了下待会回禀的措辞，等门口侍立的刘德正冲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方撩起帘栊，走进内殿。

薛贵妃应该是才沐浴毕，披散一头湿发，一袭轻衣，背上搭块方巾，坐在梳妆台跟前。桃枝、琉璃、玲珑、春妍四个大宫女，带着几个小宫女，围着她忙碌无比：用干净毛巾捂干湿发上的水汽，修甲，涂脂，按摩全身。妆台上所用养颜品除了昂贵的珍珠粉、天然人参外，还有宫粉、胭脂、沤子方、玉容散、藿香散、栗荴散等物。光干净的毛巾，一个人手上就用盘子托了一大撂。

约莫是因为宁孤城这个宦官身份，他进进出出，撞见好几回，薛贵妃都很淡定没有任何避忌。可宁孤城很尴尬啊——面对薛贵妃那略显丰腴，纱裙下若隐若现的曼妙酮体，即便他上辈子同为女人，也禁不住隐隐有种燥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