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须黎国的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直抵雨师国的都城之下。
望着沉沉天幕下的城池,裴茗没有急着下令攻占,反而是让军队原地驻扎休息。
宣姬离不开裴茗的身边,只是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随着他骑在战马上,眺望着不远处那座沉寂的城池。
或许,到了明天,这做城池也就变成了须黎国众多城池中的一座,雨师国也将不复存在了。
“怎么?这雨师国是你的故国?”
许是宣姬脸上的悲伤太过明显,就连裴茗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不知道,只觉得很熟悉。”
宣姬望着那个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让她一刻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裴茗侧目看着她,许久,移开目光,嗤笑道,“忘得还真是干净。”
“……”
宣姬似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沉默,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她站在猎猎风中,任由狂风呼啸过耳际,神色平静,无悲无喜,像一缕孤烟,下一刻就要消散在风里。
“走吧,回去了,要真是你的故国,过了明日,便也能回去了。”
裴茗策马往军营回去,只留宣姬还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明日,还会有雨师国吗?
应该是没有了。
宣姬不知道自己和这雨师国有什么渊源,但是,看着如今的这样情形,心中的悔恨席卷全身,让她第一次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了怨恨。
宣姬跟在裴茗的身后回到军营时,正好看到容广回来给他回复消息。
裴茗只抬眼看了一眼进来的宣姬,就没再注意她,左右只是一只孤魂野鬼罢了,又能有什么影响。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已经将信传给雨师国国主了,只要他明日出来在大军面前自刎谢罪,那我们就不再攻打都城。”容广说道。
他并不知道在场的除了裴茗还有一个宣姬,这话说得得意洋洋。
可能是今天这话听得多了吧,宣姬再听到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感觉了,只觉得麻木。
还没等到第二天黎明,天空之中便洋洋洒洒下起了暴雨,可是却依旧不能阻挡住须黎军队地脚步。
当快到与雨师国主约定的时刻时,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的军队将这座孤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等着那国主出来谢罪。
大雨混着阴云将天空覆盖,一丝的阳光也透不出来,人间的白日也阴沉得如同炼狱般阴暗,宣姬也不用躲避阳光,能现形在一旁,等待着将会发生的一切。
滂沱大雨之中,雨师国都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内的街道旁拥挤着怯懦却又好奇的百姓,他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从人群中,一人穿着国主朝服手上提着长剑,缓缓走来。
当她的身影透过雨幕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便是裴茗也凝住眉心。
这是雨师国的公主,可此刻却穿着国主的朝服,这其间的缘由,不消说众人也都明白了。
当雨幕晕开绯红,血珠混着大雨滴落,地上浸染鲜红,宣姬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时间好像变慢了,眼前的一物一景看得清晰,在心里印得深刻。
脑中的片段变得渐渐清晰,可却像是有一把尖刀在脑海里搅动,让她不得深思,只看着面前这绚烂的色彩目眦欲裂。
她想上前,可这距离太过遥远,她只能被束缚在裴茗的身边,看着那亮丽的色彩离自己越来越近。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雨师国不该是这样的,站在这里的也不该是这位公主,须黎国的军队不会这样轻易地兵临皇城之下,还应该有人守疆御敌的。
只是,现在那个人在哪儿?
天空中盘虬卧龙般的闪电在云层中晃动,金光闪过天际,骤雨初歇,是有人飞升了。
宣姬痴痴地望着那道金光包裹的身形,她该是和以前的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的,不然为什么看她自刎时自己那么悲伤,现如今她无事,自己竟然感到庆幸呢?
底下的那些百姓都俯身跪拜着,宣姬冷眼看着他们,一时间也不明白,到底希不希望这是自己的故国了。
后来怎么样了呢?
宣姬已经不在想去了解。
只知道,裴茗遵守承诺退了兵,雨师国得以苟延残喘。
而原本吸引着她往雨师国都城而来的那种执念,在那位公主飞升后便彻底地消失了。
可是,宣姬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些零星片段里,她是有家人的,那她的家人呢?在都城她没有感受到他们的牵绊,难道,她不是雨师国的人,对雨师国的熟悉仅仅只是因为那位公主吗?
雨后的天空,终于放晴了,这场持续了许久的战事,也终于停息了。
宣姬飘在裴茗的身侧,一缕阳光从云层中散下来,她的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裴茗的视线里。